第28章林深见青竹
“姐姐可知道，陛下三日后便要带阿宥和小殿下回沈府小住了？”
朝阳宫中，受邀来陪郑舒琦赏花的沈雪蔷突然开口问道。
郑舒琦闻言，微微愣神，随后将手中刚刚折下的花枝缓缓放在一旁，神色淡淡地开口：“惠妃妹妹如今盛宠，回沈府小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沈雪蔷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是啊，陛下对惠妃娘娘真是宠爱有加，连带着小殿下都如此受宠。”
郑舒琦听着沈雪蔷的话，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的回应道：“嗯，确实如此。”
沈雪蔷看着郑舒琦平静的面容，不禁心生好奇：“姐姐难道不觉得有些失落吗？毕竟我们……”
郑舒琦打断了她的话，轻声说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妹妹若是心有不甘也可去争一争这宠。”
说完，郑舒琦轻瞥了一眼沈雪蔷，语气有些冷了下来。
沈雪蔷倒是没有在意郑舒琦的态度，而是微微一笑，自嘲地说道：“我是什么情况，贵妃姐姐可别在这取笑我了。”
“他在我父亲底下干事，少不了他的好处。不过，安河郡主可有意于他，只怕好事将近了。”
沈雪蔷原本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顿时愣住了，笑容僵在了脸上，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一双眼睛瞪得浑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不甘。但是仅仅过了一瞬，她却还得重新挂上笑意，只是这笑意怎么看都有些勉强，仿佛随时都会破裂一般。她强装镇定地顺着郑舒琦的话往下说：“那挺好的。安河郡主美名在外，他们若是能成，也是美事一桩。”
郑舒琦瞥了一眼她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脸上的鄙夷之情溢于言表。又想到一些年少之事，心中更是烦闷不已，眉头紧紧皱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接下达了逐客令：“得了，你今日来不就是为了向本宫讨个他的去向，现在知道了，就别来这晃荡，看得本宫一阵心烦。”
如此不加掩饰的嫌弃，与她往日建立起的娴雅之象完全不同，但沈雪蔷却像是早知她的脾性一般，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感到生气或难堪，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一回到宫里，沈雪蔷原本苦苦维持着的心态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无力地靠在墙上，眼神空洞无神，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心中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虽然已知这样的结局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当真要面对之时，她还是无法释怀。
她和那个少年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瞒着父母们一起畅想未来，许下过海誓山盟，最后却是一道圣旨活生生将他们分开，她成了毁约的那个人，而他如今寻得良缘，也是应该的。
只是，那些年少情深，依旧是她心中不可触碰的那抹朱砂。
青竹......青竹......林深见青竹......
她抚摸着手帕上绣着的竹子，这是她唯一能寄予慰藉的东西了。其实每一个收到过她绣的东西的人都有好奇问过她为什么会喜欢绣这竹子上去，她常常笑而不语，是怀念，也是不可说的秘密。
“嬷嬷，我要带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去姨母家里。还有这个......”
承乾宫中，得到宁墨准许的宁遇安就开始和桂嬷嬷一起收拾着去沈府的东西，小人儿还是第一次离开紫禁城出去游玩，一蹦一跳地开心极了，手中还紧紧抓着那只小老虎想着一同放进包裹之中。
“嬷嬷，您说，姨母的家中会是怎么样的呀？”
沈府是怎么样的呀？
桂嬷嬷昏暗的双眸在想起那段时光时，瞬间亮了几分，只听到她因为年纪有些沙哑的声音徐徐诉说起来：“沈府呀，奴家很久很久之前就待在那里了。奴家一直陪着沈老将军成家立业，陪着沈家公子小姐长大成人，再后来，便陪着先皇后一同入了这皇宫。在奴家的记忆中，沈府是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地方。老将军老夫人对奴家这些下人都很友好，从不会觉得奴家们低人一等。那是奴家的家，是奴家想要落叶归根的地方。小殿下，待您去了之后，您一定会爱上那个地方的。每一个去过沈府的人都这般说.......”
听到桂嬷嬷的描述，宁遇安也对这个地方深深地向往着。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回沈府的这一天天气极好，万里无云。一同回去的有宁墨沈宥宁遇安，还有白芷梦玉和桂嬷嬷。
原本桂嬷嬷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跟着一起回去的，毕竟她也一大把年纪了。在听到宁遇安说陛下传令让她也一同回去的时候，桂嬷嬷说不震惊不惊喜都是假的，半截身子骨都要埋进黄土里的人竟是没忍住当场老泪纵横了起来。
“谢谢陛下。”
马车上，沈宥与宁墨同坐一辆，在车上，她向宁墨轻轻说了声谢谢。
宁墨倒是对她这个举动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反问道:“为何要谢朕?”
“桂嬷嬷和白芷从小便是在沈家长大，而如今入了宫便是很难再次出宫去，臣妾想替她们谢谢陛下的宽厚待人，能让她们回去看看。”
沈宥盈盈一笑，看向他的时候倒是少了很多以往的警惕和距离感。
明媚的笑容映在他的眼底，宁墨原本还捏着杯沿的手顿了顿，没有再说话，只是抬手想喝水的时候才发现杯子里忘了倒水。他抬眸看向对面，见沈宥已经掀开车帘扭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自己这些尴尬的举动没有被她发现，还默默地松了口气，被杯沿挡住的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轻扬了几分。
“糖葫芦，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客官，里面有上好的雅座……”
“卖豆腐咯，赛比西施的豆腐咯……”
……
京都的街道在这一刻已经热闹了起来，马车驶到这条街道的时候，沈宥便开始有些嘴馋了。
进宫差不多半年之久，西街的小零嘴她是一点都没得碰过。要知道，这西街里的小贩，宁墨不认识都可以，偏偏对于沈宥，那可是大大老远就看得清楚，然后喊着大嗓子开始招呼她来说又出了什么新品。
“陛下~”
沈宥扭头一脸期待地看向宁墨。
“先回家，晚点再带你出来。晚了只怕沈老将军们等太久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
沈宥想到阿爹阿娘们若是知道自己今日回沈府，肯定一大早就在家门口等着他们了。自己可不能这么任性。
见面前的女子马上乖乖坐好，宁墨原本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笑容又开始有些上扬，最后只能假装轻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