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一场大梦

世事一场大梦

天狱。

无数流转不息的金色符文构成了庞大而冰冷的阵法，这里是天道法则囚禁触犯天规神魔的所在。

溯洄就被囚禁在这样的阵法中，她面容略显憔悴，一双燃烧着不甘与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甬道尽头缓缓走进的谳凰。

“呵……瞧瞧，这不是曾经权冠天界、睥睨众生的谳凰神女吗？怎么，贪恋凡尘烟火，动了凡心，终于也落到这步田地，来陪我们这些‘罪神’一同受罚了？”

溯洄冷冷嘲笑，期待看着谳凰狼狈痛苦的模样。

然而，随着谳凰身影越走越近，一股浩瀚磅礴的气息压在了溯洄的心头。

这气息……这分明是……

溯洄瞳孔收缩，脸上的刻薄冷笑瞬间被打破，她死死盯着谳凰，声音因震惊而扭曲颤抖：“怎么会……这不可能！你怎么会……你身上的气息……是上神？！你怎么会进阶上神？！”

溯洄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谳凰，连连摇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嫉妒：“不……不该是这样的……你堕入凡尘，触犯天条，天道怎会降下恩典，反而让你……让你……”

谳凰站在溯洄的面前，她的面容平静无波，周身笼罩着一层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属于上神的威仪。

即便身处这隔绝万物的天狱，即便故人早已化作凡尘黄土，谳凰仍能清晰地感受到丝丝缕缕的信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源源不断从凡界汇聚而来，轻柔地融入她的神躯。

“爱，确实很美。”隔着流淌着禁锢之力的金色符文，谳凰的指尖轻轻抚在胸口，这里，依稀还能感觉得到程商枢的喜悦，痛苦，希望，绝望：“像烟花一样绚烂。”

“不可能！你怎么会能回来的！”溯洄不解，她尖声反驳：“爱是相互的，若你心中无爱，怎么可能得到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难道你……”溯洄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让她更加难以接受的可能性浮现出来：“难道你即便爱上了那个凡人，也从未想过要与他长相厮守？！你……你怎么狠心将他扔下……他又……怎么可能甘心让你离开？”

“凡人之爱，一生也好，一瞬也罢，于神灵而言，不过烟花绽开的那一瞬，无法持续，无法永恒占有，正是如此，才显得那样无与伦比。”

“我们是神！只要我们想，没有什么是不可持续，没有什么是无法永恒占有的！”

“溯洄，神灵被天道束缚，正是拥有了超越凡俗的力量，所以才需要克制，每个神灵身上，都背负着无法推卸的责任。爱，纵使美好，但感受过了，便已足够，不必沉溺其中。”

话音落下，谳凰不再看溯洄脸上破碎的神情。

她转身，迈开步伐，走向天狱专门惩戒擅动神力干预凡尘的区域。去接受她因在凡间擅用神力而招致的天罚。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

那流转不息的金色符文渐渐黯淡，最终彻底熄灭，化作几缕细微的光尘消散。

这标志着，天道对谳凰降下的惩罚，已然终结。

只是……这终结，为何来得比预想中早了许多。

云海之巅，奇花异草终年不败，花瓣叶脉间都流淌着柔和的辉光；澄澈如镜的湖水倒映着漫天星辰，湖面笼罩着一层如梦似幻的薄雾，七彩的光晕在雾霭中流转不息；各种姿态优雅、通体散发着纯净灵光的神兽温顺地栖息在湖边。

此处是谳凰的住处，今日迎来了一位陌生的访客。

他静静地伫立在波光粼粼的湖边，穿着一身代表新晋神籍的素雅神袍。

他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湖面倒映的星辉，仿佛在等待什么。

直到，那澄澈如镜的湖面上，清晰地倒映出一个从薄雾与光晕中走出的身影。

他转过身，在对上谳凰双目的刹那，瞬间涌起了万般复杂的情绪，有久别重逢的悸动，有漫长追寻的苦涩，有终得圆满的释然，更有一丝委屈与控诉。

“谳凰，你留下的那些‘债’，我一个人，还了好久……”

看着眼前以凡身历尽劫难，最终凭毅力与因缘际会修炼成神的程商枢，谳凰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一抹了然的、带着释然与温柔的笑意，缓缓在她绝美的唇边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