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婚姻那些事儿(二)
第356章婚姻那些事儿(二)
1
苏杨回了趟新房。那里布置出来是为了婚礼当天的迎亲,不过当晚苏杨并没有住在新房里,整个蜜月都跟夏印僵着。
夏印送走了父母这才转身回了苏杨家,他累得够呛,婚礼上的不愉快也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是苏杨家筹备的婚礼,自己家就只来了四个人,五十多桌的婚宴,父母和妹妹、表哥孤零零地坐在主婚桌上,没有人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也没有人对他们有任何的关注,本该是他们风光和幸福的时刻,却完全地被冷落了下来。
苏杨的父母带着他挨着桌地去敬酒,那些亲戚朋友他几乎都不认识,却陪着笑脸挨个儿地应酬,这边的热闹和父母的失落相比,更显得凄惶。
在婚礼之前母亲已经跟他提过,老家的风俗里新媳妇是要给公婆下跪磕头的,这也是要抬高公婆在媳妇面前的威严,但他知道,苏杨是断然不会同意的。他只能说服父母,上海人不兴这一套,等以后回老家再办一场婚礼的时候举行那个仪式。回老家再办婚礼不过是他跟父母许下的空头支票,苏杨怎么会去农村办婚礼,有时候苏杨看到一些新闻,农村里的婚礼怎么让新郎新娘出丑,怎么荒诞又滑稽,都会指着上面跟他说:“我才不要去乡下办婚礼,愚昧,恶俗,低级!”
夏印想要跟她反驳一下,但他知道只要他一开口,他们之间必然就是一场争吵。苏杨的性格就是自己认定是对的事,就一定要用论证的唯物的辩证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说得多有道理。以前他觉得这是她性格直爽的一面,现在才觉得太过较真。一板一眼都要说个子丑寅卯,难道就不能不用理性分析,而用感性来看待?
父母走的时候,心里在生他的气。妹妹在医院的那几日苏杨面都没有露一下,他也没有给苏杨打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替父母道歉吗?说是他们无理取闹搅了婚礼,让咱们没有办法度蜜月,但这样会让苏杨更是觉得父母不对,在下意识里,他是偏袒着父母,想要保护父母的,不希望被苏杨看轻了去。他虽然知道苏杨有理由生气,却对她不来医院的做法有些伤心。妹妹从小体弱,先天性的心脏病因为家境贫寒一直没有钱好好地治疗,只能用基本的药物维持着,他一直有个心愿,就是等工作挣到钱了,带妹妹去大医院做手术,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但现在,他的生活都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了家人更多。所以,父母生他的气,他也理解。在心里,他也责怪着自己。
回苏杨父母家的路上,他的心里难受极了,抬头看明晃晃的天,直觉得刺眼。他以为苏杨会因为婚礼的事跟他闹上许久,但没有想到回去的时候,岳父岳母并没有指责他,倒是说他父母走应该过去送一送。
他沉默着,心里有说不清的厌恶。他们这样的大度分明比责骂他还让他难受,这宽宏大量的高姿态就是映衬出他的父母有多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他们用这样的宽容来让他感激,让他在这个家里顿时觉得矮了下去。
苏杨一看他回来,转身进了卧室。岳母温言地对夏印说:“这孩子是被我惯坏了,我已经说过她了。不过你是丈夫,该让就让让,大度一些。喏,去哄哄。”
听到岳母这样说,他也就赶紧进房间去哄苏杨。苏杨只说他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她。其实母亲早已经跟她打过招呼,既然婚已经结了,就不能再使小性子了,该收敛的收敛,就算夏印的父母有多不好,还是她跟夏印过日子,夏印回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苏杨虽然任性,但并不是不讲道理,母亲的话也说得在理,何况和夏印刚结婚就吵架,她心情也不好,就借着夏印哄她,抱怨几句就算了。
这件事的风波虽然过去了,但在夏印和苏杨的心里,始终是个雷区,谁都不能提,一提就会冒出几个小火星,滋滋地要燃起一场战争。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夏印就把自己缩成了一只鸵鸟,在这个家里,越发地沉默了下去。
岳父岳母对他好,家务不让他做,言语间都是关心,但他心里总有种说不清的感觉,那种好,对,就是那种好越来越像是一把枷锁锁住了他。所有的事都不让他操心,他的工作是岳父托了朋友安排进了银行的信贷部,遇到部门的人员调动岳父比他还清楚其中的边边角角,谁让他的顶头上司是岳父的老友?有时候评个职称先进之类的都会优先把他列进去,虽然大家表面上不说,但私下里谁都在议论,他就是靠了老婆才能有现在的一切,因为这层关系没有人看到他的努力和积极,他在单位里甚至连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因为担心他一转身就会把这些说给领导去听,那种压抑苏杨是不会明白的。
除了工作,苏杨的事也全然不让他操心,苏杨工作上的事、苏杨要办的事,就是苏杨生病了也轮不到他这个丈夫来照顾,苏杨家里有个庞大的关系网,他就站在这个网之外,享受着这些便利,却没有成就感而言。
有一次夏印听到苏杨在跟母亲撒娇,她想要买一件两万多块钱的皮草。一件衣服两万多块,这在农村,得是一个家庭一年甚至是两三年的收入。苏杨只要唉声叹气一声,就会让岳父母紧张,什么都应了下来,当苏杨拿到岳母给的银行卡时,夏印忍不住劝她别买了。当然,他是说不过苏杨的,苏杨认为钱是母亲给的所以他这个丈夫无权干涉,又认为不过就是一件衣服她只要喜欢完全就可以自己做主。末了,还说他:“夏印,我可没花过你的钱,反而你在家里吃住都没让你给过钱,这叫什么,这叫倒贴!”
这句话就直接打懵了夏印,之后在苏杨花钱上他不再发表任何的意见,有时候怕她乱花钱,会从苏杨的钱包里拿一些钱走,苏杨在钱上根本就没个概念,钱包里有钱就用,没钱就找她妈来,也没想过要攒钱之类的,反正在她看来,生活是要及时享乐,何况她的那点工资也就只够自己零花。
平日里夏印对自己也很省,母亲隔三差五地打电话问他要钱,有时候乡里乡亲的还拐着弯地问他借钱,若是他为难,母亲就会说那谁谁谁曾经怎样帮助过家里,他上学的时候又凑过多少钱给他。那都是一些人情债,他必须要还,要是不还,父母就会在村里抬不起头来。这些事儿他从来没有跟苏杨说过,苏杨是不会理解的。
有时母亲打电话,苏杨会在旁边冷哼一声。那一脸的鄙夷会让夏印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母亲的紧逼,妻子的不满,让他很想要好好地发一顿火,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突发阑尾炎手术的时候,他心里一直在想的是如果他有什么事了,父母和妹妹怎么办?他偷偷地写了一封遗嘱放在抽屉里,他想要是他有意外了苏杨收拾抽屉就会发现那份遗嘱,如果他没有什么事就会偷偷地撕掉遗嘱。但没有想到,遗嘱被苏杨无意中先发现了,她气急败坏,把他的行李一收扔给他让他滚。
他拿着行李在外面晃荡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地方住,干脆回了新房。
苏杨拿钥匙开门进来的时候,夏印正在厨房里煮泡面吃。起初他也给苏杨打过电话,但苏杨说得很决绝,要离婚。他想她在气头上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也就没有再打过电话。何况最近他的工作巨忙,部门现在硬性规定了每个季度的信贷任务,他很想要在这上面有所表现,靠自己的能力给部门拉回大笔存款来,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地忙着。
他端着碗站在厨房的门口,有些嗫喏:“老婆……你怎么来了?”
苏杨皱了皱眉,把手里的保温杯递过去,心疼地说:“才动了手术怎么能吃这些东西!妈给你煲的汤,乘热喝了。”
其实从新房到苏杨父母家就一站的路程,夏印好几个晚上有想过找苏杨谈谈,但一想到她把他的行李丢给他让他滚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屈辱。那根本就不是他家,他在他们家就像是一个房客,像是一个亲戚,吃饭的时候看到他们一家三口说说笑笑他根本插不进话去,穿着拖鞋走路的时候岳母要委婉地提醒他小声点别吵到别人;想去洗澡的时候岳母又会说让苏杨先洗;看个电视,遥控器永远不能由他随心所欲地握着;就连和苏杨想过一下夫妻生活,也得看苏杨是否有情绪……他在这个家里小心谨慎地生活着,听着岳父跟他讲官场的为人之道,听着岳母谈论高雅的艺术,还有苏杨一天到晚地买衣服化妆品,他就觉得压抑。
虽然有种种的不满,但他还是爱着苏杨的,若不是因为这份爱他也不会为了她留在这个城市,从另一层面上,他是为了爱情而背叛了亲情,所以他尤其地想要珍惜这份感情,这段婚姻。但却又有些力不从心,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