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看不见的地方
月亮看不见的地方
上帝收起笑容，“圣母，圣母，妳要找人替代我，我为什么不能先下手为强？”
仁慈的圣母沉默不语，光明的圣光照亮一切，唯有珍珠般的泪珠颗颗滚落。
“为什么？为什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换掉我。这些年来，我有任何过错吗？我哪天不是在兢兢业业地工作……”安静的空间里，只有祂一人的声音，似乎只有祂一人在意这些事情，似乎只有祂一人困于其中。
“是妳先讨厌我的，是妳先开始，是妳导致的。妳把我逼成了一个疯子，自己却置身事外。”祂的面容恢复平静，祂似乎不再想争执了，反正毫无意义。
“哪怕成为神，也要服务于尘世俗民，他们明明只是卑微渺小的人类。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一步一步地来到这里，登上顶点，是为了自由，为了不朽，为了自己，而非旁人。”
公平公正的上帝早已偏颇，上帝渴望像运筹帷幄的棋手一样操纵棋子，掌控全局，可当过去的誓言被遗忘，钢铁的信仰被腐朽，祂是否才是真正的提线木偶？
正义的天平该偏向何处，十字架或许早有定论。
圣母与上帝并不同心同德，祂们不是一路人，只是同事，玛利亚是这么认为的。
“你的心中装的东西太多了，反而不像神了。”冷酷无情，光明美丽。相比之下，圣母更像是真的神。
“我们是平级，妳没有资格教导我，圣母。”祂的话宛如从齿缝里钻出来的，像针一样刺人，祂对圣母这样的语气与眼神深恶痛绝。
当那双不参杂着任何感情的眼睛扫视过来时，祂只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祂费尽心思地想拉近彼此的关系，却适得其反。
仁慈的圣母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太阳平等地照耀大地，残忍的罪人随意地杀人，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祂还很小时，就已经见到了圣母，那时祂还不是上帝，祂以为那是妈妈。
妈妈不应该爱孩子吗？
祂反而天生爱妈妈。
厚重的长袍在圣光下更加令人肃然起敬，“你明知十字架现世会导致‘井’的苏醒，可还是选择了这么做。”声音似寻常关切，又像严厉斥责。
“人类的灵魂本来就禁锢于地球，我只不过是让他们提前轮回而已。”
地井食血肉，天井捕灵魂。
圣母又开始哭泣了。琉璃般清澈的泪珠沿着泪痕流下，在离开面庞的瞬间消失不见，祂对其的眼泪始终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厌恶，憎恨，无奈，渴望，嫉妒……
祂不知圣母为何常常流泪，又或者哭泣是为了什么呢？有时候，祂感觉哭泣似乎是圣母必须要做到事，就像是工作。祂找不到理由，也得不到解答。
你是在厌恶自己一无所知，还是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只有圣母知道，自己为何常常泪流。很多人纷纷猜测她是因为悲伤，流泪是悲伤最常见的反应，或是言其怜苍生疾苦，痛定思痛，忧心忡忡，以泪洗面，以泪祈福，又道圣母悲天悯人，慈悲为怀，自己受苦受难，以眼泪洗净罪恶……
或许有人猜对了，或许无人猜对。
祂们似乎要离开了，可圣母又忽然停下。她用手指背轻轻取下一颗泪珠，透过晶莹的泪珠，祂们看到了“井”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迟安。
她突然来到了焕然一新的井前，明明上一秒她还在自己的休息室。像是感应到了迟安的存在，银色十字架上的红纹开始疯狂移动，拼命朝迟安的方向奔涌，却无法挣脱，只能缚于十字架上。
黑紫色的云雾翻腾，她从戒指中取出那个袋子，打开看到的竟是新鲜的血肉，宛如刚从人体身上割下来的。
奇怪的是，她却无法闻到任何血腥味，于是推测这些肉被夜危处理过，虽然她很现在就想问夜危这些人肉是哪里来的，但迟安还是冷静下来，按照她的要求将这些血肉倒入井中。
可井却像是早已闻到了美食，烟雾奋力腾起，旋转，贪婪地吞食掉所有的血肉，连袋子都没有放过，还险些咬到迟安的手。
红色的暗纹齐刷刷安静下来，黑烟却并没有跟着平静。它似乎意犹未尽，这点肉沫像是只能算得上是开胃小菜，它还想吃大餐，于是真的将念头打到了迟安身上。
迟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它的念头，她并不打算坐以待毙，所以拿出来黑色十字架。可当她刚要劈开井时，猛然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银色的十字架在打架。
红色的暗纹化作沙土，一点一点地流淌在地。随着暗纹的减少，精美无瑕的十字架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裂缝。当最后一丝暗纹消失时，巨大的十字架瞬间破碎，化为齑粉。
中间的黑团也难逃消散的命运，即使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一道银光闪过，迟安侧身躲过了飞来的银色十字架，迟安看清了那是她之前的十字架项链，现在只有吊坠了。
“这不应该在昝无咎哪里吗？怎么会从黑雾中飞出？他不会被吃了吧！不对，那我应该会在新闻头条上看到他的死讯，毕竟他是总统。”
红宝石发出艳丽的光泽，十字架正好被另一个自己接住。迟安看向突然出现的夜危，抛掉了刚才的疑问，并询问了她那些肉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来自宇宙各处的刚死不久之人的肉，我把它们收集起来了。”夜危猛然收拳，在打开手，十字架已化作沙尘，从指缝流落在地。
她注视着迟安，口吻严肃，“长话短说，刚才消散的是‘地井’，现在只需要在封印掉‘天井’就好了。东西都收集好了吗？”
迟安点头，夜危继续道：“很好，天井在，月亮看不见和看不见月亮的地方。找到它，放入至真至善至美之物，便可封印它，阻止世界末日的到来。”
说来奇怪，至善之物竟是自己那晚给小女孩披上的外套。她没打算再要，小女孩却在第二天的一早就将叠好的衣服，捧到了她面前。
她在装衣服的袋子里，发现了一封感谢信，稚嫩的笔迹写出了美好的善意与真挚的感谢，表达了充满希望的祝福。
“致最可爱的人，过去的每天，我都会仰望灰白的天空，期盼着你们的到来，就像幼时仰望璀璨星空，仰望蓝天白云，仰望祖国旗帜。这一天终于来了，就像久旱逢甘霖。我始终会记得你们的英勇无畏，我始终会感谢你们的无私奉献。
我始终没有放弃过希望，即便是身处水深火热的险境之中，我依然相信希望可以生生不息的。我始终没有抛弃过善良，即便早已目睹黑暗行径，我依然相信善良是人最珍宝。”
还有一朵纸质的小红花，像是是学校奖励学生的礼物，似乎是小女孩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礼物，最珍视之物送给最感激之人。
她接过袋子之后的那天晚上，随着外套的发光，黑书上自动出现。翻开书时，书上的“善”字已经被点亮，至此“真”、“善”、“美”三个字符全部亮起，三角法阵中的黑色带刺芒球开始逆时针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所有的刺都消失了，它变成了一个真的、完美的圆。
看不出它是仍在转动，还是已经静止了。于是迟安试图查看其他地方，检查书里是否出现了新的东西。可突如其来的破碎声音，吸引了迟安的目光。
黑色的圆中出现了白色的裂缝，长长的、弧形的、绵延的线逐渐变成面，像是要从黑色的圆里钻出，从一开始的月牙形生长成了扇形，到变成了真正的圆形。
它的身形逐渐变大，似乎要掩盖住原本的圆形。最终它们相互重合，可白色并没有吞下黑色，它消失了。
只是留下来的黑色不再纯粹了，它右侧的边缘出现一道较浅的弧形，像黑色的月亮，那是弯弯的小月牙，似乎还在发着光。
“月亮看不见的地方？看不见月亮的地方？这范围未免也太宽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