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叉子
黑叉子
“看好她。”
迟安撂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只留不明所以但照做不误的向云山和机械人在那里。
虚假的太阳已悄然升至最高处,它带来了光明,以及和正常太阳一般无二的温度,炎热的空气中包裹着地下城,白色的天空沉默死寂,无鸟飞翔。
一处不起眼的枯河石桥下,行色匆匆的女子深入其中,走到长长的通道尽头,停下脚步。激起的灰尘飞舞在空中,无形无色,灰色的石板上生长着一支娇艳的玫瑰。
黑衣女子低身,摘下玫瑰。殷红的玫瑰花瓣宛若丝绒,浓香扑鼻,它独自生长在这贫瘠荒凉的地方,生机盎然,艳丽非凡,它是如何在这坚硬的石板存活下来的呢?它看似脆弱其实是顽强的。
忽然,玫瑰花枝上的尖刺刺入女子手中,它好似活了过来,吸收掉了鲜血,随即女子的脚前的地面上出现一道漆黑的不规则传送口。鲜红的玫瑰在指尖轻轻旋动,女子平静地跳入“黑洞”之中,她对此并不惊讶。
转眼之间,迟安便来到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内部。她手中的玫瑰悄然飞起,为其指引方向。她跟上了玫瑰,穿梭于硕大宏伟的宫殿之中。
此处无树,却凭空出现片片红色的树叶,淡雅的木质香萦绕在鼻尖,迟安伸手接下一片正在空中轻柔摇曳的红叶。随着深入其中,地上的红叶堆积得也越多,踩在上面的触感好似柔软的红毯,又如丝滑的冰面。
沉重华丽的铜门缓缓打开,玫瑰消失不见,而眼前昏暗的宫殿瞬间点起盏盏烛光,沿着台阶一路向上照亮,金色的宝座赫然矗立在高台。
迟安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她忽然松了一口气,她是按照母亲的指示来到这里的,现在她没有见到人是不是意味着……是假的,可她的心还没完全放进柔软的地方,就彻底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击落。
“迟安,你来了。”
是裴入弦的声音,迟安的身体莫名有些僵硬,她转过身望向出现在身后的母亲。
“为什么是这个表情呢?我们母女见面不应该是欢喜的吗?”
身穿灰色连衣裙的裴入弦缓缓走近迟安,散发着温和知性的气质,她的病似乎好了。
不可置信、伤感愁闷、彷徨犹豫在琥珀色的眼瞳闪过,最终留下了坚定与理智,“所以……南姤说的是真的,宴宥在你那里。”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她的心中隐隐有着些许期待,她想这一切不过是一次游戏,一场梦罢了,母亲她只是为了逗弄自己或是治疗宴宥才带走她的。事实上,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只有她在期望……这是假的。
“你相信她,又为什么按照我说的话来到了这里?你不怕我将你引到某处危险的地方吗?还是你更相信我?”裴入弦似笑非笑地表示。
迟安并不想很她深聊,“我不相信你,抛开血缘关系,我们只不过是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她在哪里?”
裴入弦的笑容瞬间消失,她面色冰冷,无视了迟安,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上着台阶。迟安望着她停在了中间的平台,转头冷冷地看向迟安,目光幽深阴鸷,仿佛有暴风雨在其中积蓄。
看上去知性儒雅的裴入弦,此时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她就在上面,如果你想见她的话,那就上来吧。”
裴入弦的话音刚落,迟安便迈出了脚步。石阶几乎完全被所红叶掩埋,迟安的鞋子好像踩在一条长长的血河上,轻盈的红叶被带起,露出地下的黑色台阶的一点点状貌。
裴入弦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迟安上来,也示意着她继续向上。迟安接着走上前,她看见美丽的圆形花窗外高悬着一轮明月,却不见裴入弦跟上来。她转身想问她究竟要怎样,却看见了洁白无瑕的羽毛从天而降。
月光照耀着羽毛,落到了迟安手上。她忽然听见翅膀细小的扇动声,厚重但不沉默,轻盈又不失力度,她应声转头望去,一位白发天使出现在空中,六只宽大修长的羽翼轻轻扇动,缓缓落地。
美丽的天使优雅地坐在宝座上,眼部的白色羽毛褪去,露出金色的眼睛,看向迟安,以及躬身的裴入弦。
天使身裹素白的长袍,翅膀上的每一片羽毛都闪烁着盈盈光泽,祂面容祥和恬静,周身似流淌着圣洁的光晕。深邃的双眸宛如幽谷深潭,纯净又包容万物,横着的瞳孔,却没由来地让人心生畏惧,因为祂高高在上。
“主人。”
无边的寂静被裴入弦的一句话打破,金色的眼瞳却径直注视着迟安,看不透的情绪在其间翻滚,期待、得意、锐利、冷峻……迟安感受到了如狼似虎的视线,她的眼睛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眸,光明的眼眸中看似一无所有、平静非凡,实则藏匿着暗礁与海浪,群山和飞鸟。
“迟,安。”
祂一字一顿地念着迟安的名字,眼睛像盯着猎物一样看着对方。宝座旁悄然出现一具躯体,竖在半空,一览无余,那是宴宥,她的胸腔处已被鲜血浸湿。
迟安的眼眸顿时腾起杀意,警惕地观察着这个看似天使的不明生物。
“圣,女。”
几乎在同一瞬间,黑色的十字架劈向了祂,迅猛的攻击却被薄薄的红叶拦住。红叶断裂,迟安也受阻力后撤。
“你就是与她做交易的恶魔。”
祂的手还在发颤,“如果我说不是呢?”
回应她的是再次袭来的十字架,“看来是不信。”
祂手上的片片红叶为其接连挡住进攻,红叶在被十字架击中的刹那,化为齑粉。失去了红叶,祂的手在触及到十字架的瞬间开始变黑。
“我没料到你竟能使用‘黑叉子’了。”祂猛地甩开十字架,也在尽量躲避着它,祂似乎很惧怕这个东西。被十字架击中的地方无一不在发出滋滋的声音,祂的身体像被腐蚀了一般变黑,祂忽然莫名地说了一句,“圣母和上帝和好了吗?”
这应该是它们之间的私事,祂似乎很关心,也很了解。
地面的的红叶瞬间化为滚烫的岩浆,平台上的裴入弦早已不知所踪。白色的翅膀包裹着祂的身体,岩浆喷涌间化为漆黑,巨大的黑山羊头遮住了祂的面容,迟安只能看到祂猩红的眼睛,狠戾危险。
地上已成地狱废墟,炙热的岩浆好似又生命般向上流动,宛若只只红手,想要抓住迟安。可三番两次都被迟安躲过,岩浆又将魔爪伸向空中的宴宥。
飞出去的十字架切断了岩浆,直直地插入后面坚硬的墙壁上。藤蔓从两侧的墙壁上伸出,想要抓住宴宥,带到迟安面前。却不料宴宥突然下坠,掉入岩浆之中,迟安扑了个空,望着橙红岩浆暗涌,热浪扑面而来。
迟安尝试用冰刃划开岩浆,可岩浆之下还是岩浆,从岩浆中升起的土柱在下一秒便被岩浆侵蚀碎裂。她擡起头寻找祂的身影,她知道宴宥肯定在祂手上。
“如果你不想让她死掉的话,就不要拿那个‘黑叉子’。”
迟安的举动被祂看得清清楚楚,闻言,墙壁上的十字架停止抖动。
“进入岩浆之中。”
声音从黑暗中飘出,伴随着一只黑色的大手,宴宥的身躯正被它紧紧掐住。迟安如祂所愿地踩进岩浆,平静的岩浆瞬间活跃起来,层层包裹着迟安,像粘液一般。迟安的身躯逐渐被吞没,灼热的岩浆在侵蚀她的身体,刺鼻的气味在毁坏她的眼鼻。
迟安本能地闭上眼睛,却能清晰地听见祂走在岩浆上的声音。凭借紫蝶浮瞳,就算不睁眼,迟安也能看清祂的举动,但却无法看穿祂真身,只有一团漆黑的雾气。
祂现在在我的面前,而宴宥在左上角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