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风起,故人来 - 御猫,你家狐貍又在堂上捣乱了! - 姜里个姜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汴京风起,故人来

汴京风起,故人来

开封府的晨雾总带着股淡淡的炊火气。寅时刚过,后厨的烟囱就冒起了青烟,张厨子的大嗓门穿透雾霭:“小李子,把蒸笼再垫两层笼布!展护卫爱吃的莲子羹要温着才好!”

演武场的青石板还凝着露水,展昭的剑尖划过地面,带起一串细碎的水珠,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的光。他练的是家传的“流云剑法”,招式舒展如行云流水,巨阙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挥出都带着破空的轻啸,却又在收势时悄无声息,只惊起檐下几只早起的麻雀。

“展昭!”

林狐的声音像颗裹了蜜的石子,砸进这晨练的寂静里。她穿着身新做的水绿色襦裙,领口绣着三两只粉蝶,是公孙先生特意让人去西街“锦绣阁”定做的。手里提着的食盒用蓝印花布盖着,边角绣着缠枝莲,走得急了,布角在风里翻飞,露出里面白瓷碗的影子。

展昭收剑回鞘时,额角的汗珠正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落在绯红官袍的衣襟上,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林狐跑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想用帕子给他擦汗,可瞥见周围几个晨练的衙役正偷偷打量,耳朵尖“腾”地红了,手停在半空,帕子捏得皱巴巴的。

“我自己来。”展昭接过帕子,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像触到了暖玉。林狐往后缩了缩,却把食盒往他怀里塞得更紧:“张厨子说莲子要去芯才不苦,他特意挑了南塘的白莲子,你快尝尝。”

食盒打开的瞬间,桂花的甜香漫开来。白瓷碗里的莲子羹泛着莹润的光泽,上面撒着层碾碎的桂花,碗边还摆着两瓣蜜渍的金橘,是林狐自己琢磨着加的——她记得展昭上次说过,江南的蜜饯比汴京的更清甜。

“你也吃。”展昭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瓷勺碰着她的嘴唇,留下点温热的湿痕。林狐张嘴含住,莲子粉糯,桂花清甜,混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甜得让人心头发颤。她嚼着莲子,尾巴不知何时从裙摆下探出来,悄悄勾住他的手腕打了个结,像怕他下一秒就会跑掉。

这几日开封府格外太平。按宋时律例,秋分后要举行“秋决”,府里本应忙得脚不沾地,可今年案情清简,连包拯都难得在公堂后廊下晒起了卷宗。展昭处理完公务,便带着林狐在府里闲逛:教她写“展”字时,她总把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条狐貍尾巴;看她绣香囊时,针脚歪歪扭扭,却偏要在狐貍旁边绣把剑,说是“展昭的剑要护着小狐貍”;或是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听她说碧波潭的鲤鱼精新得了颗夜明珠,能在水里照出三丈远。

这样的日子,像巷口“王记”卖的糖蒸酥酪,温吞,绵密,带着让人贪恋的甜。

***巳时的太阳刚越过开封府的飞檐,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张龙赵虎跑进来时,脸上的笑像揣了两颗熟石榴,憋得通红。

“展护卫,门口有位姑娘找您!”张龙嗓门大,一进院子就嚷嚷开,“穿湖蓝色衣裙,腰里悬着柄好剑,说是从江南来的丁姑娘,指名道姓要见您!”

展昭正帮林狐把掉在地上的线轴捡起来,闻言手猛地一顿,线轴滚落在地,缠得丝线乱成一团。他怎么忘了,丁月华那性子,比汴京盛夏的雷阵雨还执拗。

“我去看看。”他起身时,官袍的下摆扫过石桌,带倒了林狐刚泡好的菊花茶,茶水溅在青石板上,像朵迅速枯萎的花。

林狐蹲下身捡线轴,指尖被乱线刺了下,冒出个小红点。她看着展昭匆匆离去的背影,尾巴尖不安地扫着地面——江南来的丁姑娘?是他在江南查案时认识的人吗?为什么他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会那么难看?

***开封府门前的石狮子被晒得发烫。丁月华站在台阶下,湖蓝色的衣裙沾了些尘土,鬓边的珍珠步摇歪了,却依旧挺直脊背,像株被风雨打过的翠竹。她身后跟着个小丫鬟,手里提着个描金漆盒,正不住地给她扇着风,嘴里念叨:“小姐,咱们都等了一个时辰了,要不先去旁边茶铺歇歇?”

“不行。”丁月华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透着股韧劲,“我不亲眼见到他,不亲口问个明白,绝不走。”

她从江南赶来汴京,整整走了十二日。白天骑马赶路,晚上就住驿站,脚上磨出了水泡,把锦缎的鞋底都磨穿了。丫鬟劝她坐船更舒服,她却不肯——她怕走慢了,展昭就会被那个“心有所属”的女子彻底抢走。

丁家庄在江南是望族,丁氏双侠的名号响当当,她自幼被捧在手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论家世,她是侠门贵女;论容貌,汴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也未必及得上她;论武艺,她的“湛卢剑法”曾赢过不少江湖好手。她想不通,自己哪里比不上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展昭!”看见那个熟悉的绯红身影出现在门口,丁月华的眼睛瞬间亮了,像燃着两簇小火苗。

展昭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按宋时礼节,男女相见需有旁人在场,且需保持三尺距离,可丁月华此刻的眼神,炽热得让他不得不后退半步,拱手道:“丁姑娘远道而来,展昭有失远迎。只是府衙乃公务之地,还请姑娘移步茶肆说话。”

他刻意疏离的语气,像盆冷水浇在丁月华头上。她往前冲了两步,被守门的衙役拦住,急得眼圈都红了:“我不!我就在这里问你!你说的心有所属,到底是谁?我倒要看看,她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有通天的本事!”

周围很快围拢了看热闹的百姓。汴京人最爱听些才子佳人的韵事,更何况是“南侠”展昭的绯闻。有人指着丁月华议论:“这姑娘看着像江南来的,瞧着跟展护卫倒是般配。”也有人撇嘴:“我瞧悬,前几日还见展护卫带个穿绿裙子的姑娘去买糖葫芦呢,那亲近劲儿,不像普通朋友。”

张龙赵虎站在展昭身后,憋笑得肩膀直抖。他们跟着展昭多年,还是头回见他被姑娘堵门要说法,那张素来沉稳的脸,此刻红一阵白一阵,像染坊里没晾透的绸缎。

展昭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最不喜这般抛头露面,更不愿让林狐听见这些闲话。可丁月华的声音越来越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副委屈的模样,倒显得他成了负心汉。

“丁姑娘,”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与心上人相识已久,情投意合,绝非一时兴起。你我之间,从未有过婚约,更无承诺,何来‘辜负’之说?还请姑娘自重,莫要再在此喧哗,失了丁家庄的体面。”

“体面?”丁月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拔高了声音,“在你眼里,我的真心就只配换来‘体面’二字?展昭,你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是谁?你让我见见她,若是她真的比我好,我丁月华二话不说,立刻回江南!”

就在这时,公孙策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穿着件月白色的直裰,手里把玩着颗蜜蜡珠子,一看这场面,便知道是怎么回事。按宋代官场规矩,外女不得擅入府衙,可丁氏双侠与开封府素有交情,直接赶人未免不近人情。

“这位便是丁家庄的月华姑娘吧?”公孙策笑眯眯地拱手,语气像春风拂过湖面,“老夫公孙策。听闻姑娘一路从江南赶来,辛苦了。汴京的秋景最是别致,不如先在府衙住几日,让老夫做东,带姑娘尝尝‘孙羊正店’的烤鸭,看看大相国寺的万佛殿?至于其他事,缓几日再说也不迟。”

他这番话给足了双方台阶。丁月华看着公孙策和善的脸,又看了看展昭紧绷的下颌线,心里的火气慢慢压了下去——她偏要住下,偏要看看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偏要让展昭知道,她丁月华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既如此,便叨扰公孙先生了。”她福了福身,语气里带着点不甘。

张龙领着丁月华往里走时,林狐正躲在影壁后面,手指紧紧抠着青砖缝。她听见了丁月华的话,也看见了展昭紧绷的侧脸,心里像被塞进了团湿漉漉的棉絮,又闷又沉。

“躲在这里做什么?”展昭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狐转过身,眼圈红红的,却倔强地没掉眼泪:“我……我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展昭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伸手想替她理好,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周围还有衙役在偷看。他终究只是轻轻咳嗽一声:“没事了,公孙先生已经安排好了。你不是想学绣剑穗吗?我房里有新的丝线,去看看?”

林狐点点头,跟着他往里走。经过回廊时,正好撞见丁月华被领到客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丁月华的眼神像淬了冰,看得她下意识地往展昭身后缩了缩。

展昭察觉到她的不安,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了靠,用衣袖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像在说“别怕”。

***丁月华在开封府住了下来。按宋代规矩,外客需住在府衙西侧的客房院,与主院隔着重门,可她总有办法“偶遇”展昭。

展昭去前院练剑,她便提着剑说“要切磋”。她的“湛卢剑法”带着江南女子的灵动,剑风却凌厉,招招都往展昭身前逼,逼得他不得不后退。可她余光瞥见林狐正蹲在廊下看蚂蚁,突然故意脚下一滑,往展昭怀里倒去——按江湖礼节,男子遇女子摔倒需伸手搀扶,她就是要让那个小丫头看看,她与展昭有多亲近。

可展昭只是侧身避开,同时伸手稳稳托住她的胳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丁姑娘小心。”

丁月华的脸瞬间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她瞥见林狐依旧蹲在那里,手里拿着根草叶逗蚂蚁,仿佛根本没看见这一幕,心里的火气更旺了。

展昭处理公务时,她便端着茶进来,说是“丁家庄的云雾茶,给展护卫解乏”。她知道展昭案头的卷宗都是机密,却偏要凑过去看,手指划过那些记录凶案的字句:“展护卫天天看这些,不怕做噩梦吗?不像我,在家时只看些诗词话本。”

展昭只是把卷宗往旁边挪了挪,语气平淡:“公务在身,不敢懈怠。”

最让丁月华气闷的是吃饭时。按开封府的规矩,主仆不同席,外客可与官员同席。她特意换上件藕荷色的衣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丁家庄祖传的玉簪,可展昭的目光却总落在林狐身上。

林狐吃饭慢,总爱把不爱吃的葱姜挑出来,展昭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碗里的鸡肉夹给她;林狐喝汤时会沾到嘴角,展昭便会递过帕子,眼神里的温柔,是丁月华从未见过的。

“这位妹妹看着面生,”丁月华终于忍不住开口,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不知是展护卫的什么亲戚?”

林狐刚要说话,就被展昭打断:“是家师故人之女,暂居府中。”他没说林狐是狐妖,一来怕惊了丁月华,二来,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像块暖玉,舍不得让外人触碰。

丁月华挑了挑眉,目光在林狐身上打转。这丫头穿着普通的布裙,头上也没戴什么首饰,看着就像府里的丫鬟,可展昭看她的眼神,分明藏着情意。她突然夹了块最大的糖醋鱼放在展昭碗里,声音娇俏:“展护卫尝尝这个,汴京的糖醋鱼比江南的甜,我特意让厨房多加了糖。”

展昭没动那块鱼,反而夹了块林狐爱吃的桂花糕放在她碗里:“你不是说昨天的桂花糕没吃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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