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这样的男人
这是县里最大的医院，但在覃凯看来还是寒酸得令他很不放心，开车的司机大哥是许常贵的朋友，舒灏然坐在前排，覃凯和抱着妞妞的男人坐在后排，他不担心妞妞，如果是舒灏然一直护着她的话，她不会有事，他担心舒灏然，非常担心。汽车停稳，覃凯第一个下了车，总算克制了下心情，跑到汽车右侧先开了妞妞和她爸爸那边的车门，才跑到前面开了舒灏然的车门。
“少爷？”舒灏然脸色很白，额头上全是汗，呼气吸气间有点喘，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痛色，覃凯打开门，他跟着努力坐直了一些，然后解开安全带，又歇了会儿，才压着上腹从副驾座上挪出来。
“嗯……”左脚脚踝肿得更厉害了，使不上力，妞妞爸已经抱着妞妞冲进了医院，司机大哥停好车，和覃凯一左一右扶着舒灏然，走几步停几步地往医院里去。
舒灏然没怎么说话，脑子里想着凌慕安和小舒恬，说起来这些年他虽然身体不好时常生病，但像这样的事故一件都没发生过，习惯了平静安宁之后再来看这样的波折，和当初一直处于波折中的感受肯定不太一样……
[爸比，呜呜……]小舒恬应该吓坏了。
[灏然……]安安的脸色也很不好。
“什么情况？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多病患？”
“这又是怎么了？脚扭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我看看啊，急诊没有病床了，你在那边坐一下，刚好有骨科医生在这边，我让他过去给你看看。”
舒灏然的样子显然不是脚扭了那么简单，覃凯对面前的三流医生十分无语，火气噌噌直冒，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结果又来了其他病患挤进他们中间，一家四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身板，迅速把医生包围住，覃凯没机会骂人，舒灏然拉了拉他，指了指医生给他落的位置。
“阿凯……”坐下来并没有让舒灏然好受些，硬邦邦的椅子硌得慌，不过久病成医，他对自己的身体还算了解，哪里疼是什么情况不用仪器检查，他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你去找妞妞和她爸，让司机大哥在这边陪着我就行了，咳……”
“少爷，妞妞应该没事，现在有事的是你！”覃凯眉头一拧，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把舒灏然丢下。
“妞妞不能有事，要不然其他两个孩子得背一辈子……”舒灏然抿了抿嘴唇，稍微喘了喘之后接着说：“你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条件有限，我怕妞妞爸心发慌被医生搪塞……你去拿点钱打点一下，让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快去。”
“但你这边怎么办？骨科医生难道能给你看肠胃病？！”覃凯看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要不是司机大哥一直在旁边扶着都不知道能不能坐得住，不由嗓门提高了许多。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舒灏然轻轻摇了摇头，朝覃凯笑了笑，正好这时骨科的医生来了，舒灏然当着覃凯的面对医生说道：“医生，我抱着孩子从山坡上滚下来，左脚扭了一下，现在上腹部疼得有点厉害，可能撞伤了……”
“嗯，这样啊，小刘，去找个轮椅过来。”这会儿来的医生总算靠谱了一些，叫了护士去找轮椅，自己则蹲下来看舒灏然的脚踝，“肿得很厉害，最好拍个片子，确定一下有没有骨折，不过先治腹痛吧，这种事可大可小，搞不好会出人命，确定内脏没事比较重要。”
“好。”舒灏然赞同地应了声，抬眼再看覃凯，后者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覃凯走开，司机大哥尽责地继续扶着舒灏然等轮椅过来，医院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秩序混乱，环境恶劣，医疗水平一般，仪器设备也很简陋，舒灏然一下下通过调整呼吸来忍受疼痛，心里再次庆幸自己来得及抱住了妞妞，要不然小小的生命遇上这样的医疗状况，说不定就这样没了。
“站好！不许哭！告诉妈妈，为什么说谎话！”
“妈咪，呜……我不是故意的……”
日头西斜，眼看就要黄昏，村落里家家户户扬起了炊烟，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顿晚饭，结果凌慕安在许家院子里大发雷霆，事出有因，谁也劝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舒恬站在她对面哭得稀里哗啦。
“妈妈是不是说过最讨厌小孩子说谎话？做错事没关系，但说谎话是绝对不行的！”
“妈咪……我下次再也不说了，呜，我知道错了……”
小舒恬一边哭着一边试图靠近生气的妈妈，想要寻求安慰和拥抱，然而凌慕安眼眶跟着发红，不肯轻易原谅她这次犯下的错误，虽然多少知道是孩子间的无心之失，但错误就是错误，更何况小舒恬为了逃避责任，说了谎话。
“小安姐！小安姐！来电话了！妞妞醒了，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擦伤，之前是被吓晕的！”温夏本来在院子里试图规劝凌慕安，后来被“吼”回了屋子，这会儿接到覃凯的电话，赶紧又跑到院子里，拉了拉凌慕安，想要把可怜兮兮的小舒恬“救”下来。
“那灏然呢？”凌慕安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紧接着追问道。
“舒少也没事，只是扭伤了脚。”覃凯照着舒灏然的意思说，温夏就照着覃凯的意思说，这会儿她管不了大人，眼泪汪汪的小舒恬看起来太可怜了，“小安姐，我看安然也被吓得不轻，你就别再骂她了，还是小孩子，又不是故意的，会下意识说谎保护自己也是正常的……”
“不管是不是正常的，都要让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她现在还小，如果每次都是一哭一闹就有人哄有人帮，她会越来越不知道‘承担’的意思。”凌慕安也看了眼小舒恬，压制着心疼，继续板着脸，其实从小到大她还没冲小舒恬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来都是小毛小病无关痛痒，二来身边人总是护着，特别是舒灏然。
就这样，在凌慕安的坚持下，小舒恬一直在院子里罚站，直到去县里医院的一行人开车回来，凌慕安陪着她当着众人的面，给妞妞以及妞妞的家人道了歉，这才放她回屋里喝点水，坐下来歇一会儿。
“爸比，呜呜……爸比抱……”
终于回来的舒灏然在小舒恬的眼里简直就是超级大救星，回到屋子就没肯从他的怀里下来，那委屈无助的样子看得所有人都心疼，只有凌慕安越看越气，让她从爸爸身上下来坐好也不听，之后舒灏然又帮着护了几句，凌慕安直接垮了脸，温夏想要上前打圆场，正巧许家老人出来说开饭了。
他们是客人，事情到了这会儿就算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好继续闹下去，凌慕安压了压火气，和温夏一起帮着端菜放碗筷，小舒恬也知道看大人脸色，全程乖巧地紧紧依着爸爸，老老实实吃了晚饭，一个劲地拿爸爸当挡箭牌躲着妈妈。
“安安……”晚饭后，舒灏然在屋子里哄了一会儿小舒恬，让温夏和覃凯陪着，放了动画片给她看，然后起身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里，去哄凌慕安。
“……”凌慕安抬手有些狼狈地抹了抹眼睛和脸，她生小舒恬其实不容易，那之后的抑郁也折磨了好一阵子，等小舒恬出了温箱，她更是没有离开过半步，一心一意照顾，全心全意呵护，凶也好罚也好都是逼不得已，可是刚刚小舒恬全程躲在爸爸身后的样子，让她很难过，舒灏然护着女儿的样子，也让她很难过。
“安安，你听我说……”
“你不能总这样护着她，你这样我以后没办法教她！”
不可能心平气和地交谈，她知道舒灏然和女儿之间的亲密，这是当初在隔离室外面就知道的，但她没办法一次次接受舒灏然袒护女儿，而她一个劲地做恶人，这样的状况时间久了，谁也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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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明亮的月光，舒灏然看着凌慕安眼里涌动的晶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句“你等一下”，就转过身又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子里。
“……”凌慕安看着舒灏然微拖着左脚的样子，这才记起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问他的情况，当时舒灏然护着妞妞一路滚下山坡，她根本不相信真的只是扭伤了脚……正在想着，视线里出现了一大一小的身影，他们逆着光手牵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各自拿了个小凳子，走到她面前，就地摆好小板凳坐下。
“……”
“……”
大眼瞪小眼，没人说话，凌慕安看着舒灏然和小舒恬排排坐一副等着挨训的样子，不觉有些哭笑不得，之前的恼怒平息了一些，特别是看清了舒灏然真心不算好的脸色。
“安然，你先说。”舒灏然目光如水，抬眼看着凌慕安，顺手揉乱了身旁女儿的头发。
“妈咪，安然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说谎了，妈咪不要生气，安然很爱妈咪的，妈咪不要讨厌安然……”小舒恬已经不哭了，这会儿很认真地道歉，看上去长大了不少。
“嗯，现在轮到我了。”舒灏然笑了笑，学着小舒恬的口吻，认真地说道：“老婆大人，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让你一个人扮黑脸了，安然的事我们一起处理，该凶就凶，该温柔就温柔，老婆大人不要生气了，我也很爱你的，你不要讨厌我。”
“……”这回凌慕安实在有点绷不住地笑了，但小舒恬垮下了小脸。
“爸比，这样我会很惨欸。”
“你不犯错或者知道错了就改正不就行了嘛？”
“哦，那好吧。总之，妈咪笑了，应该是不生气了吧~”
“我不知道，你问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