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心里的负荷
见家长这个环节来得如此突然，最紧张的莫过于凌慕安，在医院做完检查后，舒灏然和她一起简单吃了午饭，就让人开车送她回家，而他自己则回去公司，帮她打点和安排中断的工作。[我会考虑把你调动到一个清闲点的部门，毕竟你这种情况不适宜继续待在那里和那些不讲理的客人火拼，很有可能累到你或者吓到宝宝。]
面对舒灏然的提议，凌慕安没有逞强好胜地反对，说自己可以的，没有那么娇气，虽然不能在最重要的时候待在最能帮到他的地方，多少让她感到有点难受，但一码归一码，她心里也很清楚，眼下没有什么比保证孩子的万无一失更重要。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木质地板上勾勒出窗户的形状，安静的客厅里，凌慕安坐在沙发上，轻压着腹部发呆，她还是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就要当妈妈了，而且孩子他爸是舒灏然，是她最最心爱的那个人，脸颊绯红，唇角勾起幸福的笑容，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个突如其来的小东西实在让她欣喜若狂。
[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
说到领证这件事，凌慕安其实还有点担心，毕竟这种录入电脑系统的数据，要想查是很容易的。她一直记得覃凯的话，记得自己是舒灏然的软肋，这些年身边的人大费周章保护她隐藏她，总不好在这个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领证的事不着急，她决定晚上和舒灏然就这个问题好好谈一谈，能避免的风险就避免掉，反正她相信他，可以等这阵风波过去再说也不迟……嗡嗡嗡，正满脑子东拉西扯乱想着，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舒灏然打来电话告诉她晚上的事情约好了，他会在六点到她家里接她，两人一起去秦志明的家。
“我爸有没有说什么？”凌慕安紧张地问道，她从来没和秦志明说过舒灏然的事，难免觉得这事有点突然，又哪里知道舒灏然和秦志明的关系，知道过往的那些年舒灏然在她身上默默花的心思。
“有，他说行不行要等见了面再说~”舒灏然坐在办公桌前，脸色略微发白，稍显疲惫地靠着椅背，笑着逗弄她，“说他的宝贝女儿才不会那么容易就交给别的男人。”
“他，他不知道你，我从来没跟他提过，那个，确实有点突然，要不然我先和他把我们的事说一下？”凌慕安果然更加紧张起来，脑补着两个男人见面的样子，生怕秦志明像孙允哲那样，“嫌弃”舒灏然家里的那些是非。
“我和他说过了，从英国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你怀了我的孩子。”舒灏然喜欢凌慕安偶尔露出的天然呆萌，有点傻，有点可爱，“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见面再聊，就挂电话了。”
“你，你就这么直白地跟他说了？”凌慕安额头落下三根黑线，试问这世上哪个父亲愿意忽然听到自己的女儿被人搞大了肚子？她本来预备留着这个作为杀手锏，等到秦志明真正反对的时候再用，没想到舒灏然这么爽快地给自己减了分，走到了最后一步上面，“不、不过，说了也好，这样没有退路，我爸就不会反对……”
“呵呵，好了不逗你，你要相信我的实力，伯父很喜欢我，别担心，保证顺利过关，没有任何问题。”舒灏然收起玩笑，抬眼看向被敲响的门，“有人敲门，先不说了，晚上六点见，这之前你乖乖在家待着，听到没？”
“嗯，我知道了。”切断了电话，凌慕安不禁继续坐在沙发上发呆，说起来一直对有钱人持保留态度的秦志明，真的会喜欢舒灏然吗？还有晚上的见面……真的会很顺利吗？
“请进。”
另一边敲门进来的是陈军，拿了份资料递给舒灏然，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隔着办公桌都没说话，舒灏然低头把文件大致看了看，末了拿起笔在文件底端签了名。
“怎么了？气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小安遇到了麻烦事？”陈军没有多问舒灏然为什么忽然把凌慕安调去人力资源部管理档案，他只靠眼睛看，觉得上午出去了一趟的舒灏然，回来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不是，是公司的事，最近压力有点大。”舒灏然避重就轻地笑道，把问题的重心从凌慕安身上引到安居这边，“几个合作项目都不顺利，白萍那个女人这几年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真的不容小觑。”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陈军稍许沉默后，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虑，“老爷子最初的意思，‘安居’是用来保‘舒氏’的筹码，你为什么中途改变主意，花那么大的精力，想要同时保住‘安居’？”
“‘安居’不是用来保‘舒氏’的筹码，‘安居’是爷爷留给我对抗白萍的力量，这两句话也许结果差不多，但意思不一样。”舒灏然向前坐直了身体，点了点鼠标，把电脑屏幕转过去给陈军看，“太多人对‘安居’投入了感情，我们不能这样冷冰冰地把它当什么筹码，呵，其实这句话陈叔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很抵触，对不对？”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地图，几十个红点遍布在东南西北中各个地方，那些红点都是“安居”，而在红点的旁边，标注了一列行五个数据，分别是员工数、当月业绩、入住率、投诉数量和满意度，那些数字或高或低，但每一个值都是大家的努力。
说到底，一个公司从无到有到今天这样的规模，不是件多么轻松的事，虽然法律上这个公司是属于他的，但实质上，公司的兴衰关系到每个人，每个未来。他不是不明白商场如战场的意思，也不是不明白一边防守一边进攻必然会更辛苦更疲惫，但有些事就是这样，如果放不下的话，就只好咬着牙用肩膀扛起来。
“我想老爷子会说你这是优柔寡断，活该吃苦头，呵呵，以前当兵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说我们。”陈军看着这张充斥着汗水血泪的图，不觉爽朗地笑起来，“不过，我代表‘安居’的所有员工对你说声谢谢，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谢谢你今天和我说的这番话。”
“一直以来该说谢谢都是我，爷爷去世后，如果没有你们，我大概早就被白萍虐成渣了。”舒灏然微微垂下眼，敛去眼底的自嘲，很多时候他都会不经意地想起重生前的“安居”，那个他根本不知道的存在，有多少心血付之东流。
“我们这样说话，就太客道了，好了不打扰你做事，我也去忙了，小安的调动可是有很大影响的，我得找个得力的人补上才行。”陈军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目光扫到舒灏然空着的杯子上，不由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也别让小安去管理什么档案了，还是留下来继续给你做秘书吧，我觉得挺好。”
“呵，好，我考虑一下。”舒灏然的目光也落在空杯子上，这么说起来，他好像确实经常忙到忘记喝水和吃药。
送走了陈军，舒灏然拿杯子给自己泡了杯红茶，一直闹腾的胃里忽来一阵激烈的抽绞，让他不得不抿着泛白的嘴唇，扶着茶水台缓了好一会儿。
“咳……”轻轻调整呼吸，渐渐适应身体里或急促或缓钝的疼痛，他端着茶水坐回椅子，本来打算继续工作，没想到又是一阵锐痛，让他直接哼出了声音。
“呃……呵，也不用这样给我下马威吧……”捏着拳头咬着牙，他从抽屉里拿了胃药，一边自我解嘲，一边就着微烫的茶水，勉强把药硬吞了下去。
[怎么会这么准……]
其实，有些事他不想承认。
[灏然，对不起……]
想要用积极的心态去面对和处理。
[……舒灏然，你赢了。]
[孩子……没了，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它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但人终归不是神，该有的负面情绪一样都不少，沉沉地堆积在心里，只是被强撑出来的笑容死死压着而已。事实上，看到那个“阳性”结果的时候，他浑身不可抑制地战栗，这并不代表他不爱这个孩子，或是不期待这个孩子，这只是他本能的反应：恐惧和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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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够体会他的心情，当然他也不会说，不会露出自己的软弱，不会造成别人的困扰，心理的负荷远远大过旁人看得见的重压，无论他笑得多么无所谓，身体都会诚实地告诉他其实多么在意，这也是他重生所付出的代价，无法回避，无力抵抗。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
“你们来了？快进来，晚饭就快好了，进屋里先坐一会儿。”
“姐姐好，大哥哥好，我是岳岳，欢迎你们来我家~”
这里是秦志明的家，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勤奋踏实的丈夫、贤惠体贴的妻子和虎头虎脑的儿子，不是多么复杂，平凡简单到只剩下了幸福。舒灏然牵着凌慕安的手，和她一起走进这个家，然后趁着秦志明和妻子在厨房忙着晚饭的当口，凑到凌慕安耳边轻轻说道：
“不用羡慕他们，我们也会有的，这样一个家。”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舒灏然心里希望着，美好的事情说多了，就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