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绝不手软
凌慕安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舒灏然,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真正发生了,还是让人忍不住难过。“灏然,我们要相信医生,相信阿凯会好起来的。”笨拙的安慰听起来无力极了,凌慕安这会儿更想陪在他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抱抱他也行。
“我知道。”电话那头的声音轻轻带上笑意,短暂的脆弱稍纵即逝,那些他们无力改变的事实,只能强迫自己用坚强来面对,“晚饭,是和秦志明他们一起吃的吗?”
“嗯,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小孩子嘴很甜,一直喊我姐姐,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凌慕安下意识笑起,晚餐的画面很美很温馨,她替秦志明感到高兴,但每每想到妈妈,她还是融入无能。
“这样挺好,明天打算做什么?”对话的节奏舒缓下来,脱开那些是是非非,变得日常。
“明天应该会去福利院看看,之后璐璐约了我逛街吃饭。”凌慕安乖巧地应答,豆豆的事她一直放不下,而张璐的邀约也拖了很久。
“不错的安排,玩得开心点。我这边面煮好了,我先吃面,明天再联系。”
“灏然……”
晚饭的点早就过了,诺大的屋子,舒灏然孤单单吃面的模样,让凌慕安想着心里难受,他今天一定过得很不好,无论表面掩饰地多么平静,和父亲彻底决裂、离开自己的家、覃凯失明的消息……无论哪一件,都是令人心酸难过的事情。
“虽然都不是好事,但都是暂时的,所以别担心……”听得出她的担忧,也明白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日子只能硬着头皮过,舒灏然试着用柔软的声音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不好的事都是暂时的,会过去的。
“就算是暂时的,我也舍不得。”凌慕安捏紧了耳边的手机,轻咬着下唇,眼底是满满的担心,“灏然,现在阿胜、阿凯和阿辉都不在,所以除了安居的事,我能不能再替你分担一些别的?我能做好的,你相信我。”
“嗯,我一直相信你能做好,所以都安排好了,你是队伍里重要的治愈师,补血用的。”舒灏然不像她的沉重,轻松地在电话那头开着玩笑,“当我觉得累和难受的时候,就会去找你,短讯、电话或者见面,你负责说些我爱听的话,亲亲抱抱我,让我满血复活,这些你都能做好,对吗?”
“灏然……”凌慕安有些脸红,这些她当然能做好,但分担一些别的事,说的分明不是这样的事。
“傻瓜,你只要想想这样的日子,我的身边没有你会怎么样,就知道自己有多重要了。别总觉得自己帮不上忙,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存在,套句阿凯的话,你对我来说就是心脏,明白吗?”说着说着,弥漫在空气里的无奈和悲伤就带上了甜甜的滋味儿,精神层面的陪伴很多时候比实质性的帮助更有用,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又互相说了几句叮嘱,不算很长的通话挂断,凌慕安身子一偏,抱着手机倒在床上,这张过年前被舒灏然睡过的床,似乎还残留着一些似有若无属于他的味道。经历了五天的形影不离,现在骤然分开,思念就像蚀骨的小虫,搞得人一刻不得安宁,她想待在他身边,陪着他,看着他,抱着他,一刻也不要分开……
[按照约定,他会把安居的事‘供’出来,‘供’出来就没事了。]
许许多多的回忆交织在眼前,冷不丁这句话在耳边响起!
想想不觉有些后悔刚刚说什么除了安居的事说得太过轻描淡写,如今的安居和以前怎么一样?它正面临着一场“腥风血雨”,而她真的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还有余力去顾及其他事吗?懊恼地闭上眼睛拍了拍脸颊,凌慕安挥开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开始思考安居的危机,所有学过的危机处理相关知识统统被调度出来,她是学霸没错,但她有点担心实战时缺乏经验,上次的偷盗事件,她的身边有阿胜在,林敏也帮了很大的忙,那么这次的话……
漂亮话谁都会说,比起在这边哼哼唧唧口口声声的安慰和保证,不如做些更加实际的事情!想到这里,凌慕安倏然睁开眼睛,下了床,打开电脑,给自己泡了杯茶,在书架上找了几本书,然后在电脑前坐下,开始照葫芦画瓢地学着“运筹帷幄”。
舒灏然挂断电话,随便吃了几口面垫垫肚子,然后吞下胃药,窝在沙发里压着上腹休息。他的半边脸还有些肿,但火辣辣的胀痛已经不那么明显,这会儿静下来,他不由地回忆之前的画面:舒易辰想发作却又不得不憋着的样子,白萍被他说的跟吃了只苍蝇似的样子,还有他爸被气得眼眶发红的样子……
“呵……”不觉轻笑,虽然挨了一巴掌,但总体而言,他的心情还不错。
就这样,在沙发上休息了大约十多分钟,等到胃里变得不那么难受后,他站起来收拾了碗筷,又把从家里拿来的东西,有序地摆在客厅、卧室和书房里,然后拿了让人一早准备好的新衣服,在浴室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
全身放松,疲乏随之而来,但舒灏然没有立刻去睡觉,而是看了眼床头的钟,走到阳台点了支烟,拨了个号码,耐心地等着对方接起。
“喂,覃叔,是我,我想和阿凯说几句话。”
“好,少爷你等一下。”
事实上,从覃凯出事到现在,他们俩一直没有说过话,覃凯没有找他,他也没有找覃凯,像是一种默契,又像是一种逃避,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梗在那里,比如说覃凯不想听他说连累,而他也不想听覃凯说抱歉。
“喂,少爷……”电话那头很快传来覃凯虚弱的声音,其实除了眼睛,他的身体也伤得非常重,想要彻底恢复加上复健,医生说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阿凯,我今天揍了舒易辰,用你教我的那种揍人方法,先后退半步,然后捏紧拳头挥打,用手背垂直面上突起的骨头重击对方侧脸,尽量避开颧骨和牙齿的对抗,一拳就把他打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略显兴奋的语气描述着打人的细节,画面感十足,不光是他打舒易辰的画面,还有当初覃凯教他如何打人的画面。
“少爷……”覃凯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这一拳动静很大的样子,这般公然挑衅真的不要紧吗?
“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公然挑衅我哥有点鲁莽?”舒灏然看着眼前平静祥和的夜景,吸了口烟,吞吐着烟圈,像是这么多年每次和覃凯站在一起时那样,半垂下眼,带着散漫的笑容,“一直都是这样,我家的那些事,你和覃叔总是比我还紧张。老实说这会儿你不在我反而更加放得开手脚,不必看你和覃叔站在对立面上,不必考虑你们俩的立场,正好可以稍微偷点懒,少动点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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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覃凯张了张嘴,终究说不出什么,虽然知道舒灏然说这些话多少有安慰他的意思,但细想也算就事论事,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和他爸的立场确实变得有些尴尬。
“所以别担心我这边,你就当自己是‘战略性撤退’,半年时间差不多,等你再回来,应该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到时候陪我放手一搏,谁也别手软。”舒灏然微微靠着阳台的门框,深吸了一口烟,继续淡笑道。
“半年么……”覃凯轻轻闭上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抿了抿泛白的嘴唇,勾起了自嘲的笑容,“之前医生说我会失明……有阵子很怕……怕再睁开眼什么光都没了……咳咳……现在真的完全看不见,我反而平静了许多……少爷,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答应你……我不想失信……不想到了后面你跟我‘讨债’的时候……我再来跟你说抱歉……”
“我会等到你手术成功恢复视力再给我答复……以为我会这样说吗?”没有小心翼翼的安慰,没有温言软语的叮咛,像是面前的一团乱麻,你可以温柔地慢慢解开,也可以一刀干脆利落地斩断,“凡事一旦听天由命,输的几率就会变大,这不是我说的,是爷爷说的。所以阿凯,如果我说你失明的几率是一比九,你现在看重的是一,还是九?那如果我再说,已经通过乔的家人,你该知道他父亲是很厉害的医生,预约了世界权威的脑外科和眼科的专家在两个月后共同给你会诊手术,你会不会更加自信从容一点?”
“少爷……”覃凯再次愣住,自嘲的笑容被打断在唇角,铿锵的力度和不疑有他的坚定从电话里传来,势如破竹,击打着他心里不自觉的犹豫和软弱。
“我能做的是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安排最合适的时间手术,而你能做的是在手术之前,把身体复健到令所有人惊讶的水准。如果我们俩都做到了,那就根本没有什么一比九,你现在就可以答应我,半年后我们一起把那些混蛋灭成渣,半点都不用怀疑,也不必犹豫。”舒灏然一边说着,一边稍许向前弯了弯腰,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在笑,笑得肆意而锐利。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心跳监测仪忽地波动起来,发出些许不稳的声音,覃越斌紧张地望向覃凯,看他白了脸,却强撑着笑出了许久不见的明朗坚韧,“把话说这么满……不怕……收不了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