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都不容易
“灏然……”白萍的事被揭穿，舒旌宇的痛苦可想而知，但凌慕安更加清楚的是，表面再怎么装，舒灏然的心里也是跟着遭罪的。“没事，我正好来医院开点药，家里的差不多吃完了。”舒灏然在电话那头笑了笑，略微停顿后接着说道：“安安，等下拿好药我就去你家，有点饿，想吃你下的面。”
“……嗯好，家里有西红柿、青菜和鸡蛋，我做好等你。”听到舒灏然要来，凌慕安满脸的抑郁总算舒朗了一些，“正好有点事想和你说，见面聊会比较好。”
“嗯，那你等我，我很快。”舒灏然答应，然后挂断了电话。
黄昏将尽，进进出出医院的人流渐渐少了，人们脸上的神色大多模糊不清，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生活。此时的舒灏然正坐在汽车里，汽车在医院的地面停车场，透过车窗，刚好可以看到医院的大门，随行的两个保镖，一个站在车外抽烟，另一个在医院替他打听舒旌宇的情况，以及开一些胃药、消炎药和退烧药之类的常用药。
“咳……”清咳几声，舒灏然使劲压了压痉挛的肠胃，看着窗外昏黄将黑的天色，眯着眼慢慢陷入先前在饭店的场景里。
舒旌宇喝多了，在拳头被拦下来之后，发起了酒疯，歇斯底里地挣脱开束缚，摇摇晃晃站起来，踢翻了椅子，打落了桌上的杯子、碗和盘子，然后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抱着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舒灏然没有动，舒易辰也没有动，虽然各自的心情不同，但这样的画面，这样的父亲，难免让他们的内心百感交集。冲进来保护舒灏然的保镖没有离开，尽管场面很尴尬，但他不以为然地站在舒灏然身边略靠前一点的地方，保持着戒备的姿态，这让舒易辰感到非常不悦，特别是想到马强自此不再帮助他们之后。
[你爸深爱着我妈，呵呵，真不知道你妈算什么东西？]
身手再厉害的保镖也挡不住言语的伤害，舒易辰的嘲笑舒灏然无从反驳，舒旌宇并不爱他妈妈以及深爱着白萍这一点他心里清楚，说不难过是假的，但要说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他还会因此而悲痛不已，那也未免矫情了些。
[可惜他深爱的女人不是个东西，要不然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丢人现眼。]
你来我往，一人一刀，舒灏然毫不客气的反击让舒易辰再次变了脸色，新仇旧恨，各种主观客观的原因让三人间的血缘关系早已断裂，不必谈什么父子，也不必讲什么兄弟，现在的他们，甚至连路人都不如！
“舒少。”从医院里出来的保镖敲了敲舒灏然这半边的玻璃窗，打断了他的恍惚，舒灏然把窗户按下来，接过对方递来的一袋子药，“舒董的情况还好，伤口不深已经止血了，轻微酒精中毒，血压有点低，正在挂水，白萍守在病房，舒易辰刚刚离开医院，应该是回公司。”
“嗯，找人跟着舒易辰，我们走吧。”舒灏然听完，没有多说什么，垂眼看了看塑料袋里的药，拿了胃药出来，就着矿泉水吃了两粒。
两个保镖应声上车，汽车缓缓驶出停车场，依着舒灏然的指示，开向凌慕安的家，舒灏然靠在椅背上，压着腹部静等药效发挥，意识渐渐又有些散乱，眼前鲜红的颜色慢慢铺开，沾染在白瓷碎片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知道东窗事发后舒旌宇会很痛苦，但没想到他会做出自残的行为，被挥落的杯子、碗和盘子碎了一地，他和舒易辰一人一句针锋相对的时候，舒旌宇抓起了一块尖锐的碎片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里，等到他们察觉的时候，血已经流了一地。那一瞬间，舒灏然的脸色终究是变了，虽然他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舒易辰扑过去阻止舒旌宇，但他整个人都在无法遏制地发抖，所幸舒易辰拨打120急救电话没顾得上他，保镖站的位置又微微侧挡住了他，要不然舒易辰轻易就会发觉，他那些装出来的所谓冷硬心肠，不过尔尔。
[舒灏然，你就尽管这样往前走，然后在终点参加你爸的葬礼好了。]
救护车来得很快，舒易辰临走前丢下了这么一句话，这次舒灏然没有回应，他在想舒旌宇自残的原因。是因为这几天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爆发了吗？还是因为他们的对话太过刺激到他？亦或是他喝多了酒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已经过世的老爷子和苏晴，想到了白萍在别的男人怀里寻欢，想到了不服管教的两个儿子，想到了自己渴望而得不到的美好家庭……
谁也不知道舒旌宇想到了什么，只看到他扎伤了自己，反而在笑。
“舒少，到了。”
汽车停在路边，舒灏然下车，虽然马强已经不再帮助白萍他们，白萍也陷在痛苦中没缓过劲来，但他依旧小心翼翼。停车的地方距离凌慕安所住的小区还要走两个街区，这一路保镖会帮他观察有没有人跟踪，如果有，他就会改变路线，迂回一会儿再去，如果没有，他会直接过去。
舒灏然走得不快，天已经黑下来，路灯亮了，街边的商店饭馆里人头攒动，十分热闹，他走着走着，在一家进口食品店的门前停下，有些出神地看了看橱窗，然后走了进去。
叮咚，叮咚。
“来了，来了。”
凌慕安束起了马尾，穿着家居服，围着围裙打开了房门，舒灏然轻笑着进来，手里提着印有进口食品店logo的纸袋。
“买了什么？”凌慕安看到袋子有些好奇，舒灏然不常购物，通常只在特殊的日子，买些礼物送给她。
“巧克力和红酒。”舒灏然换好拖鞋，拎着袋子走到桌旁，拿出了一个漂亮的铁盒子和一瓶全是法文的红酒，“好香，面条下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凌慕安一边应着，一边看着摆在桌上的两样东西，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买这些？”
“买巧克力是因为盒子很漂亮，觉得你会喜欢，买红酒是因为想喝一点。”
“嗯……所以说，是要一边吃面条一边喝红酒？”
凌慕安拿过盒子看了看，那是个简简单单的圆形铁盒，纯白色背景上印着深红、桃红和淡粉的小巧心形图案，谈不上非常特别，却透着宁静安逸的可爱，铁盒还没开封，凌慕安先把它放到一边的台子上，回过头来再看红酒，略微有些不确定。
“先吃面条垫在胃里，再喝点红酒。”舒灏然知道她担心什么，事先就想好了办法，“我记得你家有开瓶器，在哪里？”
一张桌子，两碗面，红酒倒在高脚杯里，暂时先放一边。
“看起来真诱人~那么我开动了。”
“慢点吃，小心烫~”
西红柿在油里煸了一下，红色染着淡金色，带着酸甜的香味，溢满在汤汁里，碧绿讨喜的小菜秧交错在劲道的面条当中，加上白乎乎滑溜溜的水铺蛋，一碗简单的素面色香味俱全，被凌慕安下出了五星级的水准。
“干嘛看着我，你不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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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哦没有，我喜欢吃烂面条，哈哈，等一下再吃……”
吃面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像是在酝酿着该怎么开口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一说，又像是其实见到面就好，相互看着对方就好，其他的说与不说都无所谓。呼噜呼噜吃面的声音听起来并不优雅，整张脸凑过去咬住面条的动作似乎也不好看，但这样的一顿晚饭才有家的味道，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才有家人的感觉。
舒灏然的面没有吃完，凌慕安不许他吃得太饱，稍微收拾了桌子和厨余休息片刻，两人就碰了碰高脚杯，各自抿了口甘甜微酸的红酒。
“谁先说？”舒灏然放下酒杯，开口问道。
“你先吧~”凌慕安想了想，似乎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舒灏然说孙允哲的事。
“嗯，我爸今天很失态，当着肖队长的面，自己把自己灌醉了不说，还在饭店发了通酒疯。”舒灏然斟酌着字句，把那些会让凌慕安担心的内容换了个说法，“他的痛苦比我预计的要多一点，但这是他应得的教训，之后该做的我还是会继续做，不会手软。”
“灏然……”凌慕安握住他的手，轻拍他的手背，正因为知道这条路回不了头，所以更加心疼他的逼不得已，“如果有机会，还是把叔叔拉到我们这边吧，真相一点点出来，我想叔叔会明白你的苦心和难处的。”
“嗯，别担心，这方面我有考虑。”舒灏然挪出一只手，反握住凌慕安的手，笑道：“该你了，要和我说什么事？”
“……”凌慕安愣了愣，随即垂下了眼，她问自己要不要直白地把所有话都说出来，结果迟疑了一会儿后，她学着舒灏然的避重就轻，缓缓说道：“今天在手术外等豆豆，孙医生跟我聊了聊，他还是不看好我们，说了你的坏话，我很生气，就和他争了几句，当时心情很不好，不过现在好多了。”
“他说了我什么坏话？”避重就轻是需要技巧的，凌慕安显然道行不够，舒灏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是不是说我没办法给你安全感，说我可能是个短命的家伙，会让你伤心？”
“你……怎么知道？”凌慕安瞪大了眼睛，连这种事都能猜得分毫不差，到底是什么鬼！
“因为他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跟我说了这些。”舒灏然笑容更大了些，他喜欢他家安安这一刻的表情，憨蛮而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