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活在大家心里
“你，又想岔开话题是不是？每次都这样耍无赖~”凌慕安轻轻吞咽，小脸一红，抬头看舒灏然眼里碎钻般的点点光华，“其实除了阿凯，还有赵婶……我一开始并不想你去许叔叔的老家，我怕你难过，因为你就是个傻子，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背，像是生怕自己还不够累似的……”“那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呢？”舒灏然半垂眼睫，对于凌慕安的话不置可否。
“我说了你别笑我……那个，我实在没忍住，就背着你打了电话给许叔叔，本来是想硬起心肠跟他说我们有其他事就不去了，结果反而被他说服了，答应陪你一起去。”凌慕安显得有些窘迫，这种事说出来真是有够糗的。
“呵呵，那他都对你说了什么？”舒灏然笑容更大了些，顺手又带起口罩，闷闷咳了几声，他的身体还有点不好，但心情很好，这样有些小矛盾，又有些小“丢人”的凌慕安是他的最爱。
“他说……嗯，他说也许离开大城市，脱掉西装和身份，你才能真正意义上放松一下。”
[那天在医院和整个葬礼过程，他都没有哭，他就看着我们哭……]
[小赵走了，她心里最惦记的就是她的少爷，年前小舒打电话给我，我就动了心思让他来乡下。]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他见见我阿爸阿妈，我们都劝不了他什么，也许长辈们可以，不瞒你说，我阿爸是老师，我觉得他很会开解人……]
[人不能总这么憋着，会憋坏的，小赵不在，我得替她看好她的少爷，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唉……]
[这些话你别告诉他，我当时只跟他说今年小赵不在注定过个寡淡年，他就说正好和你不知道该怎么过年，也许可以跟去凑凑热闹，唉，我明白他的心思，就像我想替小赵看好他，他也想替小赵照顾我，是一样的。]
“就这些？”舒灏然轻扬眉角，凌慕安说完话后微微愣神的模样暴露了太多她那些藏不住的心思，“看来你还是蛮容易被说服的~”
“……才不是，我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对你来说有好处，我才改变主意的。”凌慕安略显慌张地收起脑回路，看着舒灏然眼里的笑，对比着许常贵话里的沉重，不觉更加心疼，“要不你试试让谁说服我离开你？那肯定说烂他的嘴我也不会动摇分毫的~”
“谁敢说那样的话，我一分钟内就让他嘴烂掉……”舒灏然长臂一伸，揽过凌慕安的肩膀，把她搂进怀里，“虽然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都会很开心，咳咳……但表白这种事，以后还是让我先说~”
“……哦。”凌慕安靠在他怀里，再次红了脸，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要说这人平时也没什么时间谈情说爱，怎么就成了情场高手呢？
舒灏然笑着揉了揉她的发旋，要说他重生前很会哄女孩子，但从没真正感到过幸福甜蜜，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三观摆正后，现在的他体会了太多不一样。
“安安，过年要笑，我们这次去，要把赵婶的笑声带回去。”
赵婶爱笑，那个胖胖的和善女人带给周围人的，从来不是悲伤。
四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站，舒灏然拉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牵着凌慕安的手，顺着人群出站。当地的火车站已经建了很久，修修补补还没翻新，所以显得又小又旧，大年三十前一天，这趟火车下来的人不少，熙熙攘攘地难免挤到碰到，一个楼梯下得心惊肉跳，舒灏然尽量护着凌慕安，好几次被人群冲得左摇右晃，脸色渐渐变得有些不好。凌慕安紧紧握着舒灏然的手，也在尽力不被人群淹没，她练过柔道，其实身体素质比舒灏然好，但毕竟个头和块头在那边，也只能乖乖被他护着，迈开腿脚，尽快往出口走。
“莫挤莫挤，咧大过年的，莫挤到人嗒！！”
“行李放咧呵，先上车，上车嗒再买票！”
“朝里面走噻！莫挤在门口，还有好多人没上来噻！”
“嗳哟，你啷个带浪个多东西，看一哈能不能塞座位底下气……”
本以为出了火车站就可以松一口气，没想到了长途汽车站，那景象更是让人叹为观止。人围着车前推后搡，车门打开一哄而上，一辆空着的长途车眨眼就满了，各种方言在耳边咋咋呼呼，粗布麻袋的大包小包，绳子捆着的活禽野味，扁担箩筐草编篓子应有尽有，烟灰尘土唾沫星子比比皆是，人贴人人挤人，那场面绝对是舒灏然和凌慕安生平没见过的阵仗。
“灏然，这……”凌慕安看这架势皱了皱眉，其实她自己倒还好，小时候跟妈妈吃过苦，平日里挤个公交也差不多这样，但舒灏然不一样，他这个大少爷从来有车接送，哪里受过这种罪？
“……看起来蛮劲巧劲得一起用。”舒灏然收起墨镜，眯着眼看了看人群，把行李箱交给随车人员塞进车下的行李舱，紧了紧身后的双肩包，“安安，你站我前面。”
“诶？”凌慕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舒灏然推到了身前，挤进人群里。
“这边，侧过来，贴着车子，ok，上去，慢点~”聪明的人用脑子，短暂的观察后，舒灏然轻松get诀窍，推着凌慕安贴着车边走，很快就插到了前面，顺顺利利上了车。
“我的天，这也行~”凌慕安一边上车往里走，一边忍不住捂着嘴笑，舒灏然男友力爆棚，再次让她心潮澎湃，崇拜指数又上一级台阶。
“咳咳，那边有空位。”舒灏然眼里也盛着小小的兴奋，不同的体验，带来别样的感受。
“呼，我还以为要站着呢~”凌慕安挨窗坐下，舒灏然在她身边，之后的车程不算短，有座位当然再好不过。
可惜，好景不长。
两人座位还没坐热，身边就来了个抱小孩的女人，舒灏然看到他们，很自然地站起来让座，凌慕安心里小声地叹了口气，让女人抱着小孩坐在里面，自己则挨着舒灏然坐在外口，微微抬头看他，拽了拽他的手，舒灏然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没事。
“开车嗒呦～站着的老乡扶好嗒呦~”
虽然车子里站满了人摆满了东西，充斥着各种气味，看起来也是乌烟瘴气，但过年回家终归是件开心事，车厢里欢声笑语一点也不受拥挤和杂乱的影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说着一年来在外面的遭遇，说着家里几口人回来过年，张家长李家短，说的没完没了。
方言说快了，舒灏然和凌慕安听不懂，他们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也不太方便说话，倒是凌慕安身旁的女人跟她热络地聊起来，说他们看起来像大城市里的人，问他们这是去哪里，又问两人结婚多久了，打算什么时候要娃娃，还让凌慕安摸摸她家宝宝肥嘟嘟的小手，说娃娃很可爱，要他们多生几个。女人的口音很重，凌慕安半懂半不懂地听着，对于什么结婚生娃娃的问题，她本来想辩解一下，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样被人“误解”没什么不好，于是就乐滋滋地摸了摸小宝宝软糯糯的小手，很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将来要和舒灏然生几个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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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灏然站着，脚下方寸之地，动也动不了，他还戴着口罩，空气不好，咳得比刚刚厉害一些，但他的心情很不错。车窗外的楼房越来越少，田地越来越多，电线杆矗立在田间，一根连着一根，连成一道简单干净的风景线。冬日的景象不及春日盎然，庄稼和植被埋在泥土里还没长出新芽，灰土土的其实没什么好看，但开阔清爽毫无遮挡的视野和时不时出现在视野里的牛羊，无不令人放松，只可惜暂时没办法走到外面，呼吸到田野上的新鲜空气。
站在舒灏然旁边的大伯，刚刚看了他让座的举动，车开没多久也跟他搭起讪拉起家常来，说小伙子是带媳妇儿回老家省亲吗？说看穿着打扮混得不错，家里人一定要开心坏了，又说现在大城市里年轻人不容易，各方面压力都大，不过看他面相肯定有前途有发展，要他再接再厉，明年别挤这大巴车了，自己开车带媳妇和儿子回家过年！舒灏然笑着点头，看了眼脸上红扑扑的凌慕安，揉了揉她的发顶，当真像是新婚甜蜜蜜的小夫妻。
这一趟长途车开了近两个小时，中途凌慕安想让舒灏然坐一会儿，舒灏然没有答应，推说自己有点晕车，坐下来可能更不舒服，凌慕安知道他这话半真半假，天气冷，车上门窗紧闭开了空调，各种气味交织着，别说身体不好的舒灏然，就连她都有点快要窒息的晕眩感。
好在终于是下车了，许常贵已经等在那里，见到他们立刻热情地迎过来，帮着和随车老乡搭了几句话，拿了他们的行李箱，就带着两人往村里走。聚集在汽车站的人群渐渐散开，各回各家过年去，天色已经暗了，村落里路边的灯不算特别亮，脚下的路弯弯曲曲，路边的房子一座挨着一座，模模糊糊能看到个大概的影子，许常贵跟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村子的情况，几家几户几口人，东头在哪西头在哪自己家在哪，又说回去后先吃饭再回屋子，回屋子就早点睡，一天赶路下来应该也很累了。
“许叔，打扰了。”舒灏然始终牵着凌慕安的手，不时提醒她注意脚下。
“不打扰不打扰，你们能来，我们全家都很高兴~”许常贵嘿嘿笑了两声，伤怀的情绪却难以抑制地荡漾开来，所幸光线不明，遮去了他脸上的失态。
“许叔叔，明天应该会很忙吧？我和灏然到时候也想掺和掺和。”凌慕安握紧了舒灏然的手，始终带着甜甜的笑容。
逝者已矣，悲恸在所难免，但舒灏然说的对，他们不是为了给别人增加痛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