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双子生活
“嗯,我知道了。”挂断了电话,舒灏然轻轻叹了口气,头一偏就看到了一脸担心的凌慕安,心思还沉浸在电话中说的那件事里,当然他也没可能接了个电话就忘了凌慕安的存在,可这一眼还是让他心头微恙,面颊微烫,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大约是经历了太多次独自承担,这个家伙忽然又出现在身边,他竟有些无措,努力压抑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八年里每一次她陪着他的时候都是这样,静静地坐着,担心地看他,他不开口说,她就不问,却烫贴着他心里每一寸阴暗的地方,如同寒冬里的一场乍暖。
“没事吧?”凌慕安见他挂了电话,兀自坐在那里发呆,忍不住问道。
“没事……”舒灏然垂了垂眼,收拾乱糟糟的心绪,有更重要的事迫在眉睫,凌慕安的事只能先放放了,“你先回去吧,这几天都不要来找我,我有点重要的事需要处理。”
“……嗯。”凌慕安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后终究什么都没问,而是点了点头站起来准备离开,“你还没完全退烧,要注意休息。”
“嗯,别担心。”目送凌慕安离开,舒灏然紧绷的身体一散,向后陷进靠枕里闭了会儿眼睛,这才拿起电话,收敛了神色,按下号码。
“喂,阿辉,是我。舒易辰搞突然袭击,这会儿人已经在飞机上了,我们还有十来个小时,就照先前说好的那样做,不会有什么问题。”
“嗯,幸好我们有眼线在他身边,不必担心,我能应付。阿胜,eden那边交给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做好了就过来接我。”
“珍,舒易辰来了,那边说返程票是在三天后。我陪他三天,你帮我顾着点安安,我搞不清她会做什么,什么事都等三天后再说。”
打完三个电话,舒灏然抬手看了看表,稍微缓了缓眼前的晕眩和胸口的不适,掀开笔记本电脑,继续之前被打断的事。事情很多,一件接着一件,争分夺秒,他在默默跟命运争抢时间,论智商他实在不算什么天才,但比努力估计这几年谁也拼不过他。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一些敲击键盘的声音,屏幕的蓝光映射在他的脸上,那是他重生前从未有过的神情,专注的眉眼显得异常俊朗,微抿的薄唇透着深沉的坚毅,整齐排列的数据和文字在他眼前一行行掠过,他间或停下来思考,而后继续。这是普华永道刚做好的审计报告,描述着被审计公司三年来的整体运营状况和资金周转情况,他记得公司上市计划安排在明年年底,从目前的各项数据指标来看,还有几个问题亟需解决,好在算算日子,应该来得及,他们还有时间可以努力。
大体看完了报告,他把看出来的问题用红色加粗标注,并在旁边插入注脚,表述一些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写完后,他又把自己的标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才点击了保存,打开邮箱,发给了相关负责人。等做完这些,时间已经匆匆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动了动僵硬的肩颈,如释重负般重新靠回枕头,吐了口浊气,压着闷痛的左胸闭目休息。
习惯了就还好,比起最初不能忍的疼痛,他现在最多只是在珍的面前开玩笑般哼上两声。
八年的双子生活,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特别是来伦敦的这两年,为了脱开舒易辰明里暗里的监视,真正大展拳脚,他提早了五年做准备,让珍和乔帮他物色人选,最终幸运地在出国前一年找到了阿辉。阿辉的家在农村,家里情况不是很好,之前辍学到城市里打工,被乔一眼相中,接下来是一次次将近六七次的商量和沟通,舒灏然跟阿辉讲述了自己家里的情况,恳请阿辉的帮助,同时给予了交换条件:一定的钱物补贴家用、出国学习的机会以及帮阿辉的妈妈找最好的医生治病。
阿辉最终点头答应,并且在之后将近一年的相处中,彻底成了舒灏然的好友。按照计划,他们登上同一趟飞机飞往伦敦,登机时他还是舒灏然,他也还是阿辉,可等到飞机落地到了伦敦,他们互换了外套和证件,舒易辰的朋友eden在飞机场接到了阿辉,而舒灏然则金蝉脱壳与早几个月回英国的珍见了面。这是个胆大心细的计划,除去阿辉的外形条件外,还有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一是eden只见过舒灏然的照片,二是舒易辰不会突然造访伦敦,三是舒灏然要和阿辉有足够的默契。
第一个条件基本没有问题,第二个条件舒灏然安插了亲信在舒易辰的身边随时报告,第三个条件算是老天爷终于开了一次眼,让阿辉和舒灏然一见如故,各种默契不必赘述,所以,当几个条件都具备后,他们就这样交换身份过了两年,没出一点状况。
如果不算前几天遇到凌慕安那次的话。
不由又想到了凌慕安,舒灏然睁开眼,偏了偏头看向一旁的椅子,像是还能看到她紧张坐在那里的样子。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情,如果真的放着不管,任由她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会不会更加危险?可如果真的遂了珍所愿,让她加入进来,给她一些事情去做,有意地把她培养成自己的亲信,会不会也不太妥当?感情的问题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加加减减变成零的,那要不然走另外一条洒狗血的路,找个女的做女朋友未婚妻之类的,断了她的念头?
想来想去,舒灏然又纠结起来,每次遇到凌慕安的事情,他总是要纠结的,多一点怕伤害她,少一点又怕以后伤害她,越在意越左右为难,偏偏他什么都能给就是给不了承诺,而没有承诺的感情,能有什么好结果?胡思乱想间,强打的精神渐渐萎靡,舒灏然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床头柜上的震动声把他吵醒,他伸出手臂拿过手机,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来电的是阿胜。
“喂,阿胜……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阿胜是中英混血,年纪比舒灏然大六岁,生着一张“娃娃脸”,性格也开朗得像大男孩。他是珍的学弟,也是舒灏然妈妈的忠实粉丝,据说“阿胜”这个称呼就是舒妈妈第一个叫起来的,后来大家都这样喊他,渐渐连他本来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为了帮助舒灏然,两年前珍带着他一起从探险队脱离出来,到英国与舒灏然汇合,一开始他只是做些珍交代的事情,本着“爱屋及乌”的态度,替舒灏然办事,但渐渐的,他开始关心舒灏然,如同哥哥般给予照顾,不但充当了司机,更是随时随地二十四小时待命,任由舒灏然“差遣”。
[并不完全因为你妈妈,你本身所有的努力也让我敬佩。]
阿胜这样说,给了舒灏然莫大的肯定。
一边想着一边换好了衣服,舒灏然随手摸了摸自己还有点烫的额头,拿了床头柜上的药放进口袋里,走出诊所。现在是凌晨两点多,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舒易辰抵达伦敦应该是明天早上八九点钟,剩下的六个小时,他不得不“作个死”给舒易辰看。阿胜开着车在路边等他,看他出来按了按喇叭,舒灏然拢了拢风衣,在寒风中咳了几声,走过马路上了车,阿胜照旧递了保温杯给他,里面永远有温热的水,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eden那边搞定了吗?”喝了水舒灏然感觉好点了,坐在副驾驶位系好安全带后问道。
“嗯,脚踝骨折,不要说三天,估计得养几个月不能到处去,也让阿辉松口气。”阿胜竖了竖大拇指,表示一切做得完美,神不知鬼不觉。
“辛苦了。舒易辰平时忙得很,我猜他这次来应该是有其他事,顺便‘看’我。阿辉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情况,eden平时跟他都有汇报,他信得过eden,我再给他一颗定心丸,大概不会有问题。”舒灏然垂眼笑了笑,又闷咳了几声。
“舒少,其他事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只担心你的身体。”阿胜瞥了瞥他的苍白,这几年他真是把自己逼得太厉害了。
“别担心,等舒易辰走了,我会好好休息。”舒灏然拍了拍阿胜的肩膀,永远一副不愿别人太担心的逞强模样。
之后阿胜专心开车,舒灏然看向车窗外寂寥萧瑟的大街,两人都没再说话,汽车一路开到阿辉的住处,也就是名义上舒灏然的住处。房子坐落在学校附近,是间两居室的精装公寓,阿辉按照电话里舒灏然说的那些,早早安排布置好所有,待在家里等他们,这会儿门一开,舒灏然满意地看着乱糟糟的房间,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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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着的酒瓶子东倒西歪,烟灰缸里横七竖八许多烟头,外卖的残余堆在一起,playboy杂志和不知名的碟片散落各处,间或几个安全套掺杂其间……阿胜忍不住啧啧,这哪是人住的地方,也真难为了阿辉天天过这样的日子糊弄舒易辰。
“酒呢?”稍微收拾了沙发的一角坐下,舒灏然解开了大衣的扣子。
“舒少……”阿辉今晚喝得不少,但他酒量好,这会儿只是有点晃,“你还在发烧。”
“嗯,我知道,但没办法。”舒灏然抿着嘴笑了笑,“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喝。”
“……”阿辉晃了晃,阿胜拍了怕他的肩膀,他只好把多余的话吞进了肚子里,从一旁的台子上拿了酒和杯子,递给舒灏然,皱着眉看后者干脆利索地仰头一杯杯倒进喉咙里。
谁也没想到舒易辰会忽然来。
这一夜阿辉原本的安排是和几个朋友在家里看球赛,男男女女一堆狐朋狗友,其中当然包括eden。结果傍晚时候,阿辉接了舒灏然的电话知道舒易辰要来,两人一合计,索性将计就计,安排照旧,一群年轻人看球赛喝酒抽烟,闹到很晚才散,之后eden回家,“意外”地在路上踩了块不稳的地砖崴了脚,脚踝骨折。
一切天衣无缝,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