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状元,侯爷过世
长子状元,侯爷过世
容芝从书局捎来的新文集,不过两日,就被游余翻得页角微卷。
城郊管制点,烛火摇曳,映着少年专注的侧脸。
这是游余被困在此地,唯一能暂忘病痛、焦虑的慰藉。
容芝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将最后一页合上,心里的愁又浓了些。
虫咬病的发热症状反复,她母子俩,真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满是药味的矮屋。
容芝拨开游余额前的发,“明日我让虞次送书来,你累了,就多歇会儿,别熬坏了身子。”
游余点头应着,目光却仍落在书页上,似是还沉浸在文中意境。
见此,容芝悄悄退到屋外,摸出一枚刻着“不足斋”的木牌,将木牌交给门外的兵士,低声嘱托,“劳烦小哥去前面山下,转交给我府上的侍卫,虞次,请他从书局挑些新书,若是方便,也问问府中近况。”
这晚,虞次果然来了。
他肩上挎着布包,沾着几个泥点子。
却不知为何,他往日总是挺直的脊背,看着微微有些佝偻。
此外,他眼角的泪也没干,鬓边的发丝黏在脸上,看起来颇为憔悴。
容芝见了他这副样子,心猛地一沉。
虞次跟着游家快二十年,是出了名的沉稳可靠,遇上任何事都能应对,也没掉过一滴泪,如今他这般模样,定是府中出了大事。
“虞次,你跟我来。”
容芝拉着他往稍远处的柳树下走,风拂面,柳丝飞,吹不散两人之间的凝重气氛。
她回头望了眼屋内,儿子游余仍是在烛台下翻书,视线片刻不离书页,倒没留意到外面的动静。
“夫人,您要的书我带了,还有贞嬷嬷给的些滋补药材。”虞次将布包递过来。
容芝接过布包,却没心思看里面的东西,追问道,“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阿桔呢?她和孩子还好不好?”
阿桔是她在府中最贴心的人,更是虞次的妻子,容芝现在的反应就是,阿桔这丫头出了危险。
虞次垂着头,嘴唇动了动,却只摇摇头。
容芝又问起婆母邓氏的身体、公爹游仁泰的近况,连三弟妹四弟四弟妹,都问到了。
可虞次要么沉默,要么含糊点头,始终不肯说句准话。
“虞次,你要是再瞒着我,我今日就自己回府去看!”
容芝急了,声音不自觉提高几分。
管制点虽不让随意惊扰,但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
虞次被她的话惊得擡起头,脸上满是慌张,“夫人万万不可!余哥儿还需要人照看,您要是走了,他怎么办?”
容芝看着他。
他拗不过,犹豫半晌终于松了口,“您若实在放心不下,便回府看看吧,只是……您得快些回来。”
容芝当即决定回府。
她让虞次留下照看游余,又反复叮嘱虞次,“若是他再发热,就先按太医给的方子煎药,我很快回来接替你。”
可等容芝回了侯府,才知她把事情的走向完全猜错了。
出事的并非她长房的阿桔,而是……老侯爷游仁泰。
昨儿后半夜,容芝从家离开时,游仁泰虽说被游怜山气了一遭,精神头却还不错,但这会儿容芝刚一走进正院的门,就听见婆母邓氏难过的哭声。
游仁泰在劝邓氏,让她别太伤心,“这辈子,我怕是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很感激你,帮我照顾家中的孩子们。”
这席话透出的意味,再明白不过。
容芝不自觉加快脚步,她跑进里屋,跑到游仁泰的床边,和婆母邓氏站在一起。
也许是惊讶,也许是欣慰,游仁泰认出是容芝回了家,常年古板的脸孔浮上笑意。
他看着容芝,问了一句“游余”,说道,“你一个人回来,那就是余哥儿没事!可惜我身子不方便,不能去看看他了……”
“父亲您别说了,”容芝的眼泪落下来,她总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情没有多深厚。
可她也知道,自己最擅长的就是自我欺骗,和死不承认。
婆母邓氏神志恍惚着,侧身一把抱住容芝,哑声地哭,并问容芝,“游家是不是快没了,小芝?”
容芝没有回答,只是擡手轻轻地拍邓氏的背,就像哄着年幼的孩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游仁泰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最近的他,常常无力顾及朝堂,也无力改善和长子游怜山的父子关系,在生命快要到尽头的时候,他开始反思这一生的错误。
他说的,其实反复就那么几件错事,被提到次数最多的,便是他鬼迷心窍,帮李经章做的那一桩惊天换命案。
“如果没有那件事,我的阿怜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