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夜颤

王充在黑暗里半蹲着身体前行，一手还牵着聂掌柜的手，不管他说什么一耳朵听一耳朵出，一句都不想再回他了。

距离牛家女人们云集的和氏房屋还比较远，他想加快步伐，无奈这个聂掌柜过于肥硕无法加快速度，此时眼前突然有一个人影闪现在几米之外的前方，样子像是一个幽灵一般，他不得不刹住飞快迈动的脚步，“嘘——，那是什么？”

再看聂掌柜张着蛤蟆似的大嘴巴，睁着石头缝隙一般的小眼睛，但就是叫不出声音来，看来受惊不小，脸都憋得青紫了，“小，小莲……”

王充按住他的头蹲坐在花丛里面，立起食指轻轻地吹了一下，“镇定，再镇定，我早就说过小莲还活着……”

聂掌柜发了一会呆，竟然摇起了头，“这是小莲不假，可这是她的鬼魂……”

王充小声说：“你不是说牛家的厉鬼都是那个牛健平闹出来的吗？怎么又有真鬼了呢？你先前看到的就是这个小莲吧？”

聂掌柜点头，但又连忙摇头，“你看她的神态，哪儿像是一个活人啊？分明是小莲的鬼魂嘛……”

这里虽然光线十分昏暗，但是借助遥远的星光也能看清小莲的衣着和依稀的神态，脸色比冬天里的雪地还要苍白，乌黑的眼圈显得特别大，头发蓬乱遮住了半张脸，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具尸体。

王充看见聂掌柜埋下头颤抖不敢直视她，“小莲还活着，咱们必须跟踪她。”

聂掌柜使劲摇头，“不，不，这也太吓人了，你想做英雄自己来吧，我可要赶回去了，你赶紧去报官，让官府的人搞定这些真鬼假鬼吧……”

王充想骂他，可就害怕惊动前面游移不定的小莲，只好去抚摸聂掌柜的头安抚，“你方才不是说自己疾恶如仇吗？你不是想做成这笔买卖吗？拿就要像一个男人一样，莫做缩头乌龟。”

聂掌柜甩开他的手，小声说：“我也说了，英雄让你一人做，我不做了，别人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买卖？我的爷啊，还是先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再说吧，你看见她那只利爪了吧？一尺多长，扑上来这么一爪，心肝都会被她掏出来……”说完转身就往回爬行。

王充上去抱住了他，“哎，聂掌柜，我俩可是个难兄难弟，你狠心把我一人儿丢在这里啊？”

聂掌柜伸出肥胖的小短腿来，轻轻地蹬他，“这哪儿是我狠心啊？是你自找的嘛，要是害怕就跟我走，切莫跟鬼魂斗，你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王充只好放开了他，“好，你走，胆小如鼠，你一人逃命去吧……”

聂掌柜爬出老远去回头看了一眼，“你爱死不死，老子可是逃命去了……”说完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王充只好一人盯视着小莲，她在遥望和氏屋前的院子，那里灯火通明，只是有些太远，那里的情形看不太清，再看小莲迈开了步子慢慢地向她们靠近，连走路的样子都像是在飘移，只是不像在凌空滑翔时那么飞快。

王充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尾随着，唯恐被她发现，还好她始终没有回过头，她赶到距离人群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了，一手捉着树枝在聆听她们的讲话。

王充也从草丛里探出半个头来观察那里的情形，一群女人都跪在了蓝夫人的面前，打头的正是牛家的长子牛健平。仔细一听，这些人在恳求蓝夫人放他们一条生路，所说的一切话都指向了越发猖狂的牛家厉鬼。

三嫂抹着眼泪说：“婆婆，您就给我们这些晚辈一条生路吧，就算不为我们这些外来的女人，也要为您的亲孙女们着想啊？他们都还小，万一丧命于恶鬼之手，岂不是我们的罪过吗？”

蓝夫人连连敲着龙头拐杖气得发抖，站在身后的两个丫环气不过替自己的主人说话了，牵着狗的丫环嗓音尤其尖厉，“三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这一切是老夫人的过错不成？在这种危难时刻，全家人理应齐心协力一致对鬼，如何将矛头指向老夫人呢？”

手持灯盏的丫环也说话了，“是啊，老夫人因为担心你们的安全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只有天亮了才能入睡，这一切你们都知道吗？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只想到分家、逃命之事呢？”

牛家儿媳们可就不愿意听了，她们害怕婆婆，难道还会害怕这两个进来当佣人吗？四嫂冷嘲热讽前面的两个丫环，“哟，你们两个算是哪路神仙啊？连我们家庭内部的事情也要管？说白了你们就是我们牛家买来的奴仆，就跟你手里牵着的那只狗差不多……”

蓝夫人大声喝斥四儿媳，“你给我住嘴！百灵和翠香进我们牛家十几年了，我待她们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如何与一只狗相比？刚才她俩说的话就是我的心声，她看不下去替主子说几句话怎么了？这是我给她们的权力！”拐杖敲得很有力。

原本大家都想责备站在前面的那两个丫环，听到蓝夫人发怒谁也不敢多说了，把难听的话都憋回了各自的肚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