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经年痴妄[番外]
番外一·经年痴妄
……严玉谦至今还记得自己醒来那天，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严玉堂瘦削到脊骨分明的身影。
他像是睡了很久，再睁眼恍若隔世，没忍住伸出了手，轻而又轻地落在弟弟的后颈上，汲取那一点微弱的温度。
严玉堂睡得很不踏实，边上就是陪护床，他却连衣服都没换，趴在自己的床沿，脸埋在双臂间，透出隐约的脆弱和无助。
严玉谦不禁出神，距离上一次见到他露出这副模样，遥远得几乎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他克制的收回手，静静地看了许久，才等到弟弟醒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时都是一顿。严玉堂眼里的茫然刹那间转变为惊喜，可那缕雀跃一闪而逝，很快他就像触电似的飞快躲开，紧接着马不停蹄地叫来了给他做检查的医生护士。
一直到检查结束，助理来到病房，严玉谦才真正了解到严玉堂这些日子过得有多么如履薄冰。他的心像是被揉碎了，沁出数不清的酸涩和心疼，可他不能说，只好借着公司的名义把自己原先的安排通通交待给他。
严玉堂的状态很怪，助理被他赶了出去，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严玉谦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弟弟倔强的背影，在心底叹了口气……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可下一秒，严玉堂缓缓转身，他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抽屉把手上，语气确实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
“……严玉谦，为什么不告诉我？”
严玉谦一顿：“小宝？”
严玉堂不想再跟他装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两个红本。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亲弟弟！”严玉堂自己都没想到，他期待了这么多年的愿望，居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以这种形式成真。
这个人明明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严玉谦看着被砸在被子上的两本户口本，许久，也只是默默垂下了眼，藏在被子下的手深深掐进掌心。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你亲哥哥有什么差别。”
“哈。”
严玉堂极短促地笑了声，眼眶却蓦地红了，“这话你自己信吗？谁家亲兄弟会因为别人表白吃醋破防，谁家亲兄弟会在人发烧睡着之后接吻？”
“反正我不会！”严玉堂低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颤抖，“哥，你明明喜欢我。”
“我……”严玉谦张了张嘴，却被他当场打断。
“你敢说你没有？”
“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爸妈死后你没有把我的户口迁进来？”
严玉谦没擡头，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严玉谦！”
“小宝……”严玉谦欲言又止，手指擡起要靠近却又被那人躲开，最终化为一声轻而又轻的叹息。
“小宝，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没有人不知道这一点。我可以不做总裁，可以不当你最信赖亲近的哥哥，可我不能让你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就像现在这样，我出了意外，或是死亡，或是失踪，没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我留给你的所有东西。”
“只要我们不承认，哪怕有长辈记得，他们也不会有证据质疑你不是严家的孩子，你的后半辈子依旧可以衣食无忧。”
“我们……”严玉谦顿了顿，“现在这样就很好，不是么？我会陪着你成家，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成为比现在还厉害的大人，这就足够了。”
“你还太小。”他的眼里是严玉堂阔别已久的温柔，说出的话却又那么的残忍，像是他亲自拿着刀子一点点将两颗心割开，伤得两个人都鲜血淋漓，“十八岁太早，也太远了。该忘掉的……就忘掉吧，是我错的太多，让你被误导……”
“早就来不及了。”严玉堂不想再听他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废话，他绞尽脑汁地撬开家里的保险箱，整天整夜地守着严玉谦的病床，等一个即将成为植物人的混蛋睁开眼，不是为了听这些话的。
他一把拽住了严玉谦的病号服，迫使他擡头看着自己。
语气哽咽。
“哥，我不想听这些废话。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想？”严玉堂两眼泛红，眼底隐隐闪着泪光却又倔强着不肯落下，明明被这个人骗了这么多年，却就是非要追根究底一个答案。
“有什么差别么？”严玉谦下意识逃避，伸手想要拉开他用力到泛白的手指。
“我不要严氏，公司、股份、财产，这些我都不需要。几十年以后的东西我也不想去想。”严玉堂下定了决心要从他嘴里要到一个答案，话说得极重又不计后果，“你想死也可以，24小时以内，很快我就跟你一起。”
“严玉谦，你听好了。”严玉堂咬着牙，郑重其事地把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我喜欢你。我是喜欢男生，可我喜欢的是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哥哥。我就是要和你谈恋爱。”
“你听得懂吗？”
严玉谦愣住了，像是时光倒流回了严玉堂18岁生日的那个晚上。
少年喝醉后青涩懵懂又热烈直白的告白让他猝不及防。
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一如现在。
严玉堂看了眼一旁的心电监测仪，继续道：“这次我没有喝醉，也不再是18岁，也不是因为别人跟你表白，就一时冲动想要独占哥哥宠爱的不懂事弟弟。”
“表白我已经表了，这一次你想接受也得接受，不想接受也没有这个选项。”
他依旧是任性的，在哥哥面前不讲道理的。可这份任性和胸有成竹不过是一层薄如蝉翼的假象。只要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他溃不成军。
他在赌。赌严玉谦舍不得。
他是哥哥，是这段外人看来扭曲错位的关系里年长的一方，他有他的顾虑，他怕是自己带坏了他，所以总是回避，却又宁可挨骂挨打，也会对他好。
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手边是两个人不同的户口本。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凭什么不可以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