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我不配

第51章我不配

医院夜里总是潮湿的，连灯光都湿着，像风擦过旧木地板的声响。

温思尧坐在椅子上，看着哥哥侧脸，神情平静，目光却透着惯有的疏离感。

他知道这个表情。

——那是哥哥从十七岁开始，在无数场会议桌上披着的伪装。

即使身体病着，坐姿也笔直得像木偶支架不许弯。

他其实已经守了三晚。

弟弟们轮流陪床，而他总是把交班时间往后拖一点。

只因为他发现：哥哥每次真正睡熟，都是在凌晨三点以后。

像防备要撑满一个夜晚，才能安下心。

那天夜里，他本只是想替哥哥拉拉毯子。

结果指尖不小心擦到了温之遥的手。

那一刻，他整个人像触电一般僵住——

本能地想抽回来，怕哥哥又像过去那样躲开、颤抖，甚至当场冷眼警告。

可哥哥没有动。

那只指尖瘦得骨节清晰，明明什么力都没用，却像死死摁住了什么情绪的闸门。

温思尧擡起眼。

哥哥仍是看书的姿势，眼皮垂着，呼吸很浅，但明显在清醒的边缘。

他忍着没说话，也没继续动作。

只是想把手慢慢抽回来。

可就在他要收回的那一刻——

哥哥忽然开口了。

声音轻得像旧钟表压在毯子下：

“你们……太温柔了。”

“我不配。”

温思尧呼吸顿住。

那一刻，他觉得心脏被猛地拉扯了一下。

不是被“伤到了”。

而是像有人把他这些年小心包裹的悔意，一刀撕开。

他看着那个从五岁起就“消失”过十年、从十六岁归来却像没真正回家的人——

如今终于没有逃，也没有演。

只是用最轻、最脆弱的方式说了句：

“我不配。”

不是撒娇，不是怨恨。

而是羞耻。

那种“你们给我的好，我收下就像犯错”的羞耻。

温思尧低头，看着哥哥的手，努力压下想再握紧一点的冲动。

——他知道不能。

哪怕哥哥现在没有躲，但他的身体还在僵硬。

他不是信任了，而是不逃了。

而这是唯一的边界。

他松了点力道，轻轻把那只手放回毯子下。

什么也没说。

但坐回椅子时，他眼圈是红的。

那些话太轻，对一个靠“痛”活下来的哥哥来说——轻得几乎是伤人。

所以他只是坐着。

守着。

像小时候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模仿他走路、握筷子的样子。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在偷偷模仿哥哥“孤独地活着的方式”。

可他知道——哥哥已经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