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未过门的道童
第3章未过门的道童
狼性凶残,恃强凌弱。暗夜之中,雪影绿光,分外诡异。可能狼性嗜血,又或者是欺负一老一小,一头恶狼直接冲刺过来。恶狼奸诈,未明敌情不会轻易大举进攻,那当先进攻的当是试探。恶狼冲进三丈,稍稍犹豫一下,果断放弃老道,径直冲向二愣子,血嘴大张,利牙森森,喷着凶残冷气。
二愣子坐在地上不能动弹,眼见着恶狼垂涎都滴在脸颊上,然后就双手往恶狼下颌伸去,头忽地一低,似乎埋进了恶狼的小腹中。
噗——
恶狼趴在二愣子身上,四条狼腿剧烈挣扎,发出凄厉号叫,狼头却歪向一边。狼头后脑勺上,隐隐滚动一点黑雾。黑雾隐约化作断续黑线,明灭可见。情况未明,群狼犹豫,雪影闪着绿光,踌躇不前。
良久,二愣子用了好大力气,才将恶狼从头顶扒下,喘着粗气,左手被狼爪子抓得血肉模糊,一张脸也尽是血水,右手却握住一根枣枝,约莫半尺长短,枣枝上狼血连缀,滴滴滑落。另有几撮狼毫,洁白中染着猩红,粘在枣枝上。
枣木最为坚硬,二愣子起先绑定断腿时,手袖内藏了半截枣枝。
老道微睁双眼,冷声道:“这枣枝条儿原本是用来对付老道的。”
二愣子不理会老道,依旧喘着大气,猪肚眼虽小,光芒也弱,却死死地盯着树林中的狼眼。
恶狼跃跃欲试,欲要群起攻之,却是白影滚动,绿芒闪烁,想是有所忌惮。
老道双手拈了一个花诀,慢慢站起,冷冷淡淡道:“出来吧,你知道这些雪狼崽子上来就是送死。”
“果然好眼力。”树林暗处缓缓现出一道人影。那道人影若墨汁一般,黑到不能再黑处,黑到极点便发出黑亮,一圈亮光恍如一朵黑云,勾勒出那道人影。
人是墨黑,狼是雪白,人狼相处,诡谲至极。
“真黑。”老道咂嘴巴。
“我也觉得黑,所以才发亮。”黑影人语气自得,骄傲。意思很明显,若是黑到底,谁也瞧不见。发一圈黑亮,就是让你看见。你看见又如何?
又如何?
骄傲的人通常是不惧被人发现的,了不起的人从来都是不惮在人前显示自身的实力。
“你很骄傲。”老道点头,眼光中有一丝迷惑,“阁下不是江湖中人,道上也未闻其名。”
老道说的“江湖”指的人世间,“道”是修真道。黑影人能驱使群狼,自然非一般江湖人;但方圆千里,也从未听闻此人,是以感到疑惑。
“白山无日月,修行廿光阴。”黑影人太骄傲了,先前一句“果然好眼力”不过是随意给老道一点面子,若是一直不发出黑亮,老道是断然发觉不到。
“白山?”老道浑浊的老眼似乎陷入深深的思索,到最后却放弃,轻轻摇头,“老道深山修行不问世事,恕我眼拙。”
“呵,白山西门,久不出世,怕是要被世人忘得一干二净。”黑影人神色倨傲冷峻,似乎对老道的孤陋寡闻颇不以为然。
“原来是西门公子。”老道淡淡作了一揖,算了尽了礼数。
西门公子也不回礼,随手指指二愣子:“你的道童?也不像。”
“二愣子,未过门的道童。”老道轻描淡写。自来只有未过门的媳妇,却没有未过门的道童,这话从老道口中说出,说不出的奚落。
“我不是老道的道童。”二愣子白眼相对。
西门公子哂笑:“还真有人叫二愣子。那敢情好,原本以为是你的道童,下手未免有些迁就。既然不是,那好办,剁了喂狼就是。”
“你要剁尽管剁,反正未过门。”老道拢着双手,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现在我好像又改主意了,你说把他变成一头狼好不好?哈哈,哈哈……”西门公子笑得很放肆,很邪恶。
“变成一头狼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西门公子也应先征求一下老道意见。虽说还未过门,但毕竟与道门有缘。西门公子就这么把他牵走了,老道的道童可就没有着落了。”老道的语气很淡,也很厉。
“嗯,我白山西门做事要跟人商量?”西门公子露出不可思议的冷笑,似乎遇到一件极可笑的滑稽事。
“枣子坡虽是小地方,到底是大京帝国的属地,老道也好,未过门的道童也好,也都还是大京帝国的子民。”老道悠悠长长地说道,却故意将“大京”二字咬得忒重。
“哦,传说大京帝国地灵人杰,名门辈出,道长是那座仙山哪座道门,白山西门也好改日亲近亲近。”西门公子神色一敛,嘴角微撇。
老道开始沉默。白山西门是何神圣,老道的确一无所知。这许多年来,老道处心积虑念念不忘筹谋一件事,确实忽视了与外界的交往。数十年前老道在道门修行,痴迷道法,几乎足不出户,所指也只是师门尊长同辈日常谈论的那些个门派,从来未曾听说过白山西门。从眼前西门公子的话语中,老道似乎捕捉到白山西门的一丝信息:白山西门是一个比较久远的门派,白山西门不属于大京帝国,白山西门久未踏足江湖,白山西门那些公子都是骄傲狂妄的人。
“西门公子有兴趣,改日老道定然焚香沐浴,备足香茗,虚席以待。”沉思片刻,老道缓缓开口,“不过西门公子要带走这小童,多少要让老道心服口服。”
“如此甚好。”西门公子阴冷一哼,旋即黑影融化,仿佛化进黑夜里,再没有半点颜色。
便在此时,老道也动了,青灰道袍无风自鼓,一瞬膨胀,若巨大飞鸟,当空唳鸣。
原本西门公子和老道之间隔着二愣子较量,老道和西门公子互动时,二愣子就看见树林暗处密密生出数不胜数的黑线,一丝丝黑线缠绕,织成一个虚无缥缈的黑手印。
手印按出所指,正是二愣子。
西门公子要带走二愣子,哪管死活,黑手印拍下去,二愣子立马就要变成肉饼。
黑手印尚未到,二愣子胸口闷闷不爽,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个人摇摇欲坠,右手掌心,仍旧死死握住那根枣枝。
二愣子不闭眼,死也要看清楚看明白。哗哗啦啦,黑手印拍下时,却拍在一件青灰道袍上。黑手印缥缥缈缈,青灰道袍影影绰绰,两厢击打,好似清风对流水。又是一声唳叫,青灰道袍化大鸟,一喙啄正黑手印。
黑手印当中破了个大洞,洞口翻滚无数黑气,滋滋声响,纠缠飞鸟。二愣子看的清楚,那只大鸟却是一只红冠野山雄鸡。山鸡豪雄,挺胸昂头,一声鸡啼,似要唱亮黑夜。
老道和西门公子斗法,二愣子首当其冲,被当做了靶子。黑手印的压力固然拍在红冠野山雄鸡上,但被鸡啼一唱,鸡翅一扇,那卸下之力,自然又要二愣子承受。红冠野山雄鸡固然凶猛,但鸡爪铁喙有多一半落在二愣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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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一阵功夫,二愣子全身上下再无一处皮肉粘合处。发丝如败草,肌肤似刀割,两条断腿再也支撑不住,啪啪摔倒。二愣子痛彻心扉,却突着猪肚眼,死死地盯着前方,右手兀自牢牢握住半截枣枝。
“西门公子好手段。”老道飘然而退。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老道总觉得有一个无形的压力在暗处窥视,那压力若是爆发,老道自忖没把握能接下。
“道长果然好道法。”西门公子也退,同样有那种压力的感觉。
一通斗法,两人没有分出胜负。老道觉得那隐而不发的压力来自白山西门,西门公子也暗防老道留有后手。老道其实不想开罪白山西门,刚才试手,是想看看西门公子的实力。
“未过门的道童终究是未过门,西门公子看中了要牵走就牵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