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哈利执行力超绝,想通后直接就要拉着彼得去调查。
刚睡醒没多久还趴在泳池底部贝壳床上的摩西对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自己去，他还不想出门。
哈利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因为你之前说这个泳池太单调，我昨天来的时候带了几条鱼。”
那是摩西想家了,随口提起，当时哈利提议说要把别墅一层全部打通,做成大型水族箱，模拟海洋环境,被摩西拒绝了。
但没想到哈利还是没放弃。
他从隔壁拖出来一个小型鱼缸，里面有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鱼,哗啦啦全倒进了摩西的泳池中。
小鱼们突然来到陌生环境，四散开来不停游动，还有一条傻乎乎的慌不择路直接撞到了摩西身上，它没懵,摩西懵了。
“希望你能喜欢它们。”哈利确实迫不及待想查清真相，做完这些,他对水下的摩西挥挥手，拉着彼得离开。
彼得被拉了个踉跄，回头对摩西露出羞涩的笑。
摩西扯下一根海草逗弄还在不停撞他的小丑鱼，“……蠢鱼。”
在他周围的泳池底部，早已被各种各样的海草珊瑚填满，还有几只海星在缓慢移动吞吃海绵，水也从普通淡水换成了按比例调配的人造海水，比起泳池，这里更像一个小型海洋生态缸。
“看在我肚子并不饿的份上。”摩西咕哝着,轻轻调转这条小笨鱼的方向，送它回到族群。
摩西仰面躺在床上，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到天花板上垂落的贝壳灯，贝壳都大张着嘴，内部的灯像一颗颗小珍珠，耳边还有鱼群游动海草飘动的声音。
吵闹但令人安心。
像他在母亲神殿里的时候。
从随意的不成曲调的哼唱开始，渐渐的，摩西唱起一首他自己都快忘记的歌，是他还年幼时母亲为他唱的摇篮曲。
*
遥远的大海上，夜晚还未过去，天空黑沉沉的，乌云正在聚拢，隐约能听到雷鸣声，海面被风卷起越来越大的浪花，落下时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场海上风暴正在形成。
塞壬坐在浪头，长长的蛇尾垂落，尾尖有数道裂纹，透过焦黑的表层能看到深处鲜红的血肉，他胸前被洞穿的伤口还未消失，边缘新生的肉芽被火焰烧去，但随着火焰烧去的肉芽增多它自身也逐渐暗淡，很快便要熄灭。
之前摩西一直找不到他的原因很简单，他藏在海中，极少离开，这是摩西为数不多无法探查到的地方，海洋太大直接去找又不现实，所以才只能曲线救国。
塞壬用手指勾缠着自己的长发，抬头望向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雷电，眼中笑意与期待交错。
直到，轻柔空灵的摇篮曲响起，看不见的力量以温柔但强硬的姿态安抚大海的情绪，很快，风平浪静，太阳从天边爬起，将大海染成金色。
因为海浪骤然消失，塞壬落入水中，他仍旧望着天空，双手高高举起，阳光落在他身上，为他渡上一层金边，他在无人的海域癫狂大笑。
他失败了，但他清楚，有人代替他成功了。
*
这一切摩西都无从得知，哈利很严谨地按照海水成分为他调整居住环境，可惜人工和天然有着无比明显的区别，但现在，这点细微的差别消失了，摇篮曲唤醒了摩西过往的记忆。
恍惚间，他听到熟悉的女声在呼唤他的名字，“摩西，我的孩子。”
瞬间，摩西心神巨震，险些从当前这种状态中清醒过来。
身形巨大几乎占据整个空间的海神接上了断掉的摇篮曲，奔涌的海浪是她的裙摆，珊瑚是她的王冠，重回幼年体型的摩西还没有她的手掌大。
海神怜爱地捧起自己的独子，用手指抚摸他的头。
在这种目光注视下，摩西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的温柔化作利刃刺穿了他的心。
罪恶感和自我厌恶像泥沼般吞噬了他。
亲手杀死母亲的情景在他脑海中一帧帧闪回，然后定格在那具无头尸体上，海浪卷走了海神的尸体，无情地将弑神之人驱逐。
终于，珍珠成串落下，他抱住海神的手指，颤声祈求，“原谅我，母亲，原谅我……”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只剩孩童的呜咽。
“做噩梦了吗？”海神轻声询问，那些落入她身体里的珍珠被她珍惜地收集起来，“梦境姐妹的孩子似乎来到了我们的世界，我去请他在你的梦境中住一段时间？”
她的表情中带着些许烦恼，第一次亲手养育孩子的女神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被噩梦惊醒的幼崽。
她又开始轻声哼唱摇篮曲，“别害怕，我的小珍珠，我会永远陪着你。我很爱你，跨越距离，无论生死，所以别再哭泣。”
海神的身形缩小至正常人类的大小，单手抱着还在啜泣的孩子，另一只手在众多珍珠中挑选出最完美的一颗，海水在她手下自行编织成丝带连同那颗精心挑选的珍珠一起组成挂坠。
她将其戴在摩西头上，珍珠垂落，“海洋所到之处，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祂爱你，就如同我爱你一般。”
海神在她的孩子额头落下一个吻。
誓言成立。
摩西猛地睁大眼睛，从水中坐起，这是早已被他遗忘的年幼时的记忆。他面色复杂，伸手想摸自己的眉心，再次感受那个充满爱意的吻，却只摸到了温润的珍珠挂坠。
顿了一下，摩西将其扯下。
这颗珍珠的品相其实一般，也未经雕琢，只是上面流转的光芒令人目眩，而固定它的丝带更是流光溢彩。
想到刚才记忆中母亲所说的话，摩西握紧了这颗珍珠，将其捏碎，海水编织而成的丝带瞬间回归最原始的状态，水流眷恋地抚过摩西的脸颊，而后融进他的身体。
温暖无比。
摩西蜷缩起来，以一种胎儿的姿势。
海洋从未拒绝过他，是他自己无法接受亲手杀死母亲的痛苦，放逐了自己。
时隔数年，他终于从漫长的自我流放中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