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这怎么不算一种正月开门红。
年关前后都极易成为家庭财政的缺口——这个结论并非从实际经验得来,而是依靠颜洛君的推断。毕竟年前总得有一笔不小的开支是为了置办年货,虽然她今年没有待在国内过年,自然也不提年货一说,母亲与父亲两边的亲戚小孩仍旧从她这儿讹了不少压岁钱。
这笔钱自然是年前就应当准备好的,年后么,也会有一段时间过得稍微紧一点,以补上这一笔亏空。有小孩的家庭收支相抵,而像她这种没有小孩的么,约莫是收不回这笔钱。不过也无所谓。
她是在划购物软件选购新的材料时收到助理的消息。滴胶的可塑性强,放得久了却会发黄变脆,热熔胶不适合打磨……如何使看起来不廉价也是应当考虑的问题。她从助理发的消息跳转回微信,回过消息,为了消掉左上角的数字角标又退出重进,没反应,往下滑才发现是亲情卡的消费记录,大抵是上回直接点了暂不提醒。
她往上滑了下,后知后觉似乎不太对,上一次的消费记录停在……年前?
她出国后傅瑞文一次都没刷过她的卡么。
她没来得及多想,助理已经一个电话call了过来。她连着蓝牙耳机,顺势往椅子后边儿一靠:“什么事?”
“x美术馆的人说,就在刚刚,您寄存在它们那儿的一件装置展品遭到损坏。”
颜洛君没什么感情地闭了下眼,无奈问:“哪一件?”
“《神话模型》。”
现代神话系列中的一件。动态装置作品本就易损坏,更何况是这种长期展览,零件容易磨损的。但听助理的意思,似乎并非模型本身出了问题。
“怎么坏的?”颜洛君问。
“据说是一个小孩踩进去滑倒后,压坏了整个装置。”
颜洛君颇为难办地“嘶”了一声,电力驱动的模型,如果只是踩断电线之类的,还能换条线换个电池接着用,但如果是外在的模型压碎了,她可没精力再手搓一个。
但当务之急竟然不是这个:“多大的小孩?伤着了吗?”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外层不是拉过隔离带吗?”
她记得那件作品有一部分是玻璃磨的,要是小孩被划伤……
“三岁,”助理冷静地说,“听馆里的人说,是被划伤了一点,不严重,已经送医院了。”
颜洛君:“……”
这怎么不算一种正月开门红。关心完人,这才轮到她可怜的展品:“美术馆那边怎么说?”
“交由保险公司处理了,”助理道,“后续应当有人推进协商赔偿事宜。”
谁赔谁都说不定。颜洛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会儿才想起另一件强相关的事儿:“对了,锦鲤池还好吧?我记得这两件展品的位置摆得很近。”
助理顿了下:“稍等,我去跟展馆方确认一下。”
颜洛君挂了电话,比起赔偿她当然更希望作品能复原。不过也无所谓了,作品有损耗完全在意料之中,好在本科毕业时她们专业是交论文而不是做毕设展览,否则大抵得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面对观众的多样性。
她就该开免打扰的,思考了数种材料都觉得不可行,颜洛君的解决方式是今天不想了。转而和姜舒言聊天:好气。
这次姜舒言没有秒回。这几天她出差在b市,估计这个点还在展馆里逛着。颜洛君手机在旁边放着,出工作间给自己切了盘水果。
再进来的时候看见手机上两条消息,一条来自姜舒言:sad,颜老师,听说你的作品被小孩一脚干碎了?
另一条来自傅瑞文:怎么了?
颜洛君手一滑,菠萝片从叉子中间的缝隙里溜走了。先前发给姜舒言的消息竟是手误发给了傅瑞文。她不再纠缠菠萝,转而先吃了颗旁边的蓝莓,回傅瑞文:年前借给x美术馆的展品被不知名小孩压坏了t.t
傅瑞文:人伤着吗?要赔偿吗?
颜洛君:听说不严重,应该要的吧,交给保险公司解决。
傅瑞文:好,稍等我交个班。
颜洛君:okk
这会儿才回姜舒言:对啊,分明拉了护栏,人无语到极致真的会笑。
姜舒言:所以转行来做批评吧,你看我们就不会有这种风险……
颜洛君:但你们有被骂得很惨的风险啊。
姜舒言:您这话说的,难道你们没有?
到最后总归都是一起感慨行业迟早要完,但既然一天没完那就先挣一天的钱。颜洛君盘腿坐在椅子上,开始用各种不同的材料尝试作品的内部构造。
。
傅瑞文在更衣室换过常服,新调过来的实习生端着水杯在饮水机前徘徊。她放慢了步子,路过时关切地说了句:“可以接。值班室里的矿泉水也能拿。”
实习生几乎被她这一下吓得从原地跳起来。傅瑞文没来由地从她身上看到一点从前的影子,可是怎么会呢?这些年实习生的学历门槛是一年比一年高了,她们医院都看不见专科的影子,仿佛这个群体已经彻底被抹去了。她在带的实习生人均211往上——江市好像已经彻底进入了学历贬值的时期。
“谢谢姐!”那人小声道谢,“姐你是要下班了吗?”
这很明显,傅瑞文想大抵是因为她仍旧将头发挽起来吧?看上去也像是快要上班,但从走路的方向上看也不对呀。总归没什么理由的,她微微颔首,假装普通病人或病患家属从医院里做贼似的溜出去。
等电梯时有同样下班的同事和她聊天:“诶瑞文,你听说了吗,急诊来了对带小孩的家属,好像是小孩不当心被尖锐物品划了一下还是怎样,没多大事儿的,硬说要缝针。”
“缝针?”傅瑞文疑惑道,“有什么理由吗?”
“不知道啊,”同事耸了耸肩,“带着孩子在那儿闹呢,我们一会儿记得绕开。好像是说小孩是在什么展览馆受伤的,在向那边要求赔偿,所以伤情看起来越严重越好。”
傅瑞文没想到这种事竟然能和她产生交集,她有些惊讶地多问了一句:“然后呢?”
“嗐,能有什么然后啊,”同事说,“不深的伤口还能硬给缝?而且那展览馆正规的话,有监控的吧,我们医院也有监控啊,这种能讹到才有鬼了啊。”
傅瑞文点头表示赞同:“确实。”
“到了,”电梯在一楼停下,她们还有一小段同路,“你坐地铁回家?你家那位不来接?”
傅瑞文有些走神,她其实还没完全适应自己在同事面前公开有对象这件事,遇到类似的调侃——或只是普通疑问,也没有预先准备好答案。
“嗯,”她最后说,“她……工作比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