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江之看他垂着头的模样,想到自己很久前看到的照片。
那是一张他拍照，照片里的裴柯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也是像现在这样,垂着头。裴柯头顶上的路灯的灯光是惨白的,这样的灯光把他整个地圈了起来。
拍这张照片的是一个经过那里的路人。她说自己晚上出门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裴柯，她不认识裴柯,但是看到他坐在diverse外的长椅上,以为是diverse的练习生。
她听说过diverse的练习生竞争激烈,一时觉得感慨,于是拍下了这张照片发布在微博上。
裴柯的粉丝在无意中发现了这张照片,分享到粉丝超话里后粉丝们才看到了它。
江之也是在那时看到的照片。
他很难描述自己看到那张照片后的心情。他和裴柯的交际只有那些线下行程，裴柯的业务能力很好，面对粉丝时永远都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江之的直觉偶尔会告诉他,裴柯可能不是真的开心，但这只是他的直觉，他并没有实际依据。
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江之才发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裴柯真实的样子,在脱掉所有掩饰和伪装后的裴柯原来是这样的。
作为偶像的裴柯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
江之把这张照片保存到自己的手机里。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江之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象裴柯当时的心情。
他会想,裴柯那时候在想什么呢,裴柯又为什么会坐在那里呢。他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想和我一样？”他问。
“他们说我胆子小,也不会拒绝别人,和包子一样。”裴柯轻声道，“我也不想那样，可是我好在意别人的看法,我有时候还会下意识去讨好别人。”
他握着易拉罐,愈发沮丧：“有些人刚开始说喜欢我,但是在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他们总会讨厌我的。”
江之没否认：“但是有人一直在喜欢你。”
他前不久才说过这句话，裴柯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附和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不是如果，是真的。”江之淡声道，“因为我就是。”
裴柯听完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什么？”
江之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惊人的话：“一直喜欢你。”
这句话太容易被人误会了，裴柯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回过神：“……什么？”
江之很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说我一直喜欢你。”
“我的粉丝吗？你之前说你是我的粉丝，我本来还不相信你。”裴柯替他想了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不好意思，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不是。”江之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是我初恋。”
裴柯一个手抖，整听鸡尾酒掉到了地上。他刚刚没喝多少，易拉罐里的鸡尾酒还剩了很多，鸡尾酒立刻倒了出来，裴柯没顾得上擦地板，他一脸惊讶地看着江之：“你……你想起来了？”
“不是想起来了，我一直都记得。”江之不紧不慢地说。
江之居然还记得？裴柯不可思议地盯着他，那江之还一直跟他装作不记得的样子？
“你怎么记得是我的？”裴柯问。
“你当时自己说的，‘我叫裴柯’，你说了好几遍你的名字，你说你是衣上加个非的裴，柯南的柯。”江之学着他当时的语气，“所以我记得。”
“所以江阿姨告诉你我要过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初恋这两个字裴柯实在是说不出口，他想了想，直接跳过了这两个字，“知道我是裴柯？”
江之没太理解他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妈告诉我她一个朋友的儿子最近没地方住，问我能不能收留他一下。我问她是谁，她说是宋阿姨的儿子，然后告诉我你叫裴柯。我那个时候才知道的。”裴柯愈发不解：“你之前不知道我妈是你妈妈的朋友吗？”“我妈的社交圈不是我的社交圈，而且我之前不怎么和他们住一起，我不知道她的朋友都是谁。”江之解释道，“所以我一直不知道你是我妈朋友的儿子。”
江之这次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期末那会儿江明舒给他发消息，说的就是有个朋友的儿子要来借住，问江之愿不愿意跟人家一起住一段时间。江之立刻拒绝，他要是愿意和其他人一起住那他这么多年就不会选择走读了，那个人要是没地方住可以随便去找家酒店。
江明舒回答说那好吧，我跟你宋阿姨说一下你这边不方便让小柯借住。
江之看到“柯”字，问江明舒那个要借住的人叫什么名字。
江明舒说：“裴柯。”
那一刻江之才知道原来自己和裴柯的距离这么近。
“我不是要说别的什么，”江之说，“我只是想跟你说真的有人一直在喜欢你。”
裴柯出道的那年他15岁。周末出门时在一家商场的大屏幕上看到wilderness的代言地广。他看到裴柯的名字，立刻认出对方。他抬头盯着那块显示屏，发现裴柯这些年就像是等比例放大了一样，和小时候很像。
他记得小时候的裴柯是很活泼外向的，出道后的性格却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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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过wilderness刚出道时的采访视。裴柯明明站在中间的位置，却不怎么回答主持人的问题，如果主持人不专门点他，他估计一个字都不会说。主持人点到他，他还下意识地想往其他人身后躲。
小时候的裴柯明明不是这样的。
江之起先还以为裴柯只是长大后性格有些不一样了，后来才发觉里面的原因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有一次的杂志采访里，他看到了裴柯说自己初中时遇到过一些不是很好的人。
“谢谢你。”裴柯很勉强笑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对不起，现在好像有点笑不出来。太难看啦，本来就不好看了，现在还是这样的表情。”
他握住裴柯的手腕，低声问道：“谁这么说你了吗，有人欺负你？”
“算是欺负吗，我也不太清楚，可能也算。”裴柯任由他抓着自己，视线落在远处的地板上，“但是他们不觉得。我也没告诉过别人，每天晚上自己回忆一下，感觉自己很废物。如果我能和你一样，在他们把我堵在洗手间里的时候和他们打一架，我可能不会这么难受。”
“我朋友和我爸妈都问我怎么突然不一样了，但是我不敢告诉他们。”裴柯轻声细语地说，“太没用了。高中的时候出去逛街，有个人跑过来给我一张名片，问我想不想做明星。我也不是想当明星，很难说，我也不记得我是怎么想的，我可能觉得当明星会有很多人夸我，但实际上好像不是这样。很难受。”
裴柯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在公司的那段时间：“有一次训练完，我们公司一个高层过来，我记不清楚是谁了，职位好像挺高的。他让我们五个一个个出去，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他跟我说公司花了很多资源培养我，但是我创造的价值和那些资源完全是不等价的。我那时候很愧疚，他当时还跟我说本来打算给我很多资源，但是看我这样子，又不打算给我了。”
“过了很久，我才想到，公司可能本来就不打算给我那些资源，他们就只是在给我画饼。”裴柯说，“我还觉得自己对不起公司的栽培，太傻了真的。那个时候看到陌生人就紧张，怎么都紧张。解散之后我就一直去看心理医生。我爸妈其实没要求我找新工作，但是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一直在用他们的钱，然后我想到自己可以当虚拟主播，也不用露脸，也不用跟陌生人面对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