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离开
周天,陈灯和钟爱一起去小吃街买午饭,两人各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边走边吃。走到学校时,已经吃完,她们到小食堂旁的水台将面汤倒了,将餐盒扔进垃圾桶。
两人彼此沉默着走向宿舍。陈灯沉默是因最近与阮潇临的事郁结于心,不想说话。钟爱沉默则是因为担心陈灯,不知如何开口。
走到操场的篮球架下时,钟爱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说:“陈灯,下午我们一起在教室学习吧?”
陈灯疑惑,问:“怎么突然要一起学习?”
钟爱说:“我有很多题想问你。可能要讲一下午。”
陈灯问:“什么题?数学、物理还是什么?”
钟爱说:“都有。”
陈灯觉得钟爱怪怪的。平时她只要遇到不会的题就会直接问陈灯,这次怎么像是攒了一大堆题似的。
陈灯说:“我下午有点事,出去一会儿。回来给你讲吧。”
钟爱沉吟半晌,说:“要不你还是别出去了吧?”
陈灯说:“你今天怎么啦?怪怪的?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啊,我尽量帮你分担。”
钟爱又沉默半晌,然后看着陈灯,说:“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
陈灯问:“我的?”
钟爱说:“嗯。陈灯,可能是你平时学习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最近关于你的流言。”
陈灯问:“流言?关于我有什么流言?”
钟爱说:“他们都在说,你每个星期天下午会去其他班一个男生的宿舍,关着门,待很久才出来。”
陈灯吃惊,问:“谁说的?谁告诉你这个事?”
她见阮潇临的事,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连钟爱也是前几天问了她她才如实相告。她想起阮潇临小屋隔壁的那个男生,只有他见过她去小屋。可那个男生与她素不相识啊,又怎会到处散播这些事情?
钟爱说:“很多人都在说,而且说得都很难听。说你会是下一个熊琪,他们说过熊琪的那些话现在也在说你。陈灯,你别去了,好吗?再也别去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你经受熊琪经受的那些。我妈老跟我说,女生很容易走错路,你一定不能成为走错路的那个人,不然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熊琪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一个多月前误入歧途因怀孕辍学,这件事因她父母到学校大闹而全校皆知,也因她父母的大闹而使这件事变成别人的谈资。陈灯和钟爱在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曾好几次听到班上调皮的男生用“□□”、“□□”、“不检点”、“活该”等词语去讨论熊琪。
陈灯摇头,说:“不可能,那些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我们不是那样,我去那里……是……”。
说着说着她突然觉得无力。瓜田纳履、李下正冠,就是容易被人猜疑啊。她也曾为她作为一个女孩经常出入男生住所而觉得心虚。现在,就算她想要解释,可她如何去向别人解释她和阮潇林的所有,又该向谁解释呢?
想到她正在像熊琪一样被大家在背后各种议论、正在被各种不堪的词语形容,想象着那些流言蜚语像纸片一样向她飞来,像苍蝇嗡嗡一般在她耳边发出巨大的轰鸣,她的心突然揪得很紧。她觉得恐惧。
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让钟爱先回宿舍,然后独自在操场旁的台阶上坐了很久。紧皱眉头、愁容满面,想要想明白为何这样的事要发生在她身上。但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于是,她决定不再想了。她舒展眉头,长呼一口气,站起身来决定去做她早已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
陈灯来到阮潇临的小屋。本担心阮潇临生气之下会把门也上锁,可当她轻轻转动门把手的时候,“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推开门,看到阮潇临坐在床头看手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屋里像她第一次来时那般昏暗。
她走进房间,轻轻关上门,然后把从七星公园买来的玉米汁放在桌上,对阮潇临说:“我买了玉米汁,你现在想不想喝?”
阮潇临没有回复她。
陈灯不再继续追问。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紧闭的窗帘,不再像往常一样想要拉开。她看到桌角放着那个装围巾的棕色纸袋,纸袋左下角用宽透明胶带粘了破损处。破损应该是她上周摔的。纸袋饱满,里面应该还放着那条红色围巾。
阮潇临的礼物被收拾得齐齐整整地正等着她,她心里五味杂陈。
可她下过的决心已不能更改了。
过了一会儿,陈灯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又让自己下了一次决心,然后开口说:“阮潇临……我……对不起啊,可能你已经听烦了我说对不起,但我今天还是要跟你说,有很多事我都想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说了。也有些事,我觉得该跟你坦白。”
停顿很久。
“你还记得吧?前年夏天,我们一起在七星公园看了那部电影—《不能说的秘密》。当时,你问我,我们两个之间会不会有不能说的秘密。我说,没有。其实是有的,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我想,如果没有这个秘密,我们绝不会是今天这样吧,我们会很开心、很快乐地在一起。当然,也可能我们根本就不会遇到。
我初三那年,你已经高一了。我们不在一个学校,我见不到你了,可我想知道你的消息,于是,我拜托冯萱,拜托她无论知道你任何消息,都一定要告诉我。
那天早上,刚刚下早自习,冯萱走来坐在我的桌前,说:‘我哥的事儿,你听不听?’
我高兴地说:‘听!当然听,只要是跟阮潇临有关的都跟我说!
于是,我就这样听到了我此生听过的最坏的消息。
冯萱说:‘周末,我哥跟他朋友骑车去青川,他朋友的自行车刹车线断了,在青川脚下那个大坡摔死了。’
我没想到会听到一个坏消息,所以我有点懵。我没有听清楚是谁摔死了。
我问冯萱。
冯萱说:‘我哥的朋友摔死了,血流了好大一滩。’
我问她:‘那你哥呢?他怎么样’
她说:‘我哥惊吓过度。当时他就满头大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起来。我舅舅舅妈带他去医院了,休养了好几天。’
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我不相信,不相信如此残酷的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
我问冯萱:‘你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