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放过自己了
我想放过自己了
第二天晚自习后,陈灯和苏澈两个人各自握着一杯热豆浆走在操场。
陈灯说:“对了,这段时间只在意我自己了。我一直都没问过,你的文科生活过得怎么样?”
苏澈说:“显然,过得比你好。”
陈灯笑笑,说:“那倒也是。没有人会比我更糟糕了吧。苏澈,你当初到底为什么选文科?”
苏澈说:“文科还是理科,总得选一样吧。要是我选了理科,你又要来追问为什么选理科。又不是事事都有为什么,事事都要知道为什么。”
陈灯说:“是啊。不是每件事都要知道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灯又说:“苏澈,我是不是超级自私的一个人?我因为这些事只知道在这儿伤心难过,要让爸妈、让你们一直为我担心,你们还要想种种办法让我开心。我好自私啊。”
苏澈说:“你脑子真是谈恋爱谈废了的,怎么长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又是自私的,又是最坏的。你谈的不是恋爱,你是被下蛊了吧?”
陈灯笑笑,说:“我可能是被下蛊了吧。不过,结束了,这一切也该结束了。我想过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才十七岁,可我至少要活到七十岁呢,怎么能以为我的人生就此毁灭了呢?我觉得,之前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放弃阮潇临,大概就是像唐春秋说的那样,在我的潜意识里是不愿意放弃的。可是,今天,我愿意了,我愿意放弃了。我不想让你们继续担心我。我要做回以前的我。”
苏澈开心,问:“怎么突然开窍了?”
陈灯说:“我昨天遇到林念了。我们交谈了很多。”
陈灯把与林念的谈话都告诉苏澈,然后说:“‘命令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想了很久。她说得对。如果我跟阮潇临命里有缘,或许我们就会成为那对相携到老的夫妇。可现在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没有那样的缘分吧。没有,就算了吧。我想放过自己了。”
苏澈说:“好,想通就好。你痊愈的时间比我想象的快。看你之前的样子,我甚至不敢想你什么时候才会痊愈。”
陈灯说:“你忘记啦?我天生就超级乐观,坚强!只是嘛,挫折不可避免,总要一点消化的时间。有爸妈、有你们给的温暖,其实我已经很幸福了。我应该知足。”
苏澈说:“既然决定要振作,那、第一件事就改掉你那些自怨自艾、自罪自责的毛病吧?我听那些话快气死了。最好回到你以前自恋的样子。”
陈灯瞅了苏澈一眼,说:“什么?!自恋?”
苏澈说:“怎么?不承认?”
陈灯笑笑,说:“承认啊。自恋就自恋呗。我想怎样就怎样。”
次日中午,陈灯没有睡午觉。她用一个盒子装满了要送给阮潇临的生日礼物,抱着盒子去了二中,托褚青青转交阮潇临。既然,那些东西曾经是为阮潇临准备的,那么应该送到他手里。盒子里除了那些礼物外,还有那串“阮”、“潇”、“临”“快乐每一天”、“1314520”的瓷珠手链。
□□空间里与阮潇临有空的一切内容、和阮潇临互发的所有短信都被她删除了。
现在,除了手表,她再没有任何与有关阮潇临的东西了。
手表。她左思右想过后,还是不舍得处置。这是阮潇临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是他们感情的信物,已陪伴了她无数个日日夜夜。
她对自己说:现在这块表只是看时间的一块普通手表,与阮潇临没有任何关系了。就留下它用来看时间吧,这样就不必买新的手表了。
从二中回来之后,她到学校附近的理发店剪掉马尾、剪了齐耳的短发。
可她与阮潇临的关系就像她舍不得的手表,一时断不干净。
晚自习后回到寝室,褚青青打来电话,说:“东西都交给他了。”
陈灯说:“嗯,谢谢你啦。”
褚青青气愤地说:“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他竟然说他会来找你。陈灯,我告诉你,再也不要见他了。他也太厚颜无耻了。”
陈灯问:“什么?你刚刚说什么?他说要来找我?”
褚青青说:“对啊。你说,他怎么还能说得出这种话呢?”
陈灯说:“青青,他怎么跟你说的,他还说了什么?你们当时什么场景、说了哪些话全告诉我,一个字也别漏。求你啦。”
褚青青说:“也没说其他的了。就是,我约他下晚自习以后在操场碰面,把东西递给他,说:‘喏,给你,这是陈灯之前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不过,他应该没看到。他只是低头盯着你的东西看。等我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就在我身后跟我说:‘谢谢,我会去找她的。’”
陈灯问:“他是用什么语气说这句话的?”
褚青青说:“还能是什么语气,就普通说话的语气呗。”
那一刻,陈灯的心里是激动的、欢喜的。阮潇临说他会来找她?他是这样说的。
这一次,他要回心转意嘛?是的,应该是的,不然他不会这么说的,不然他只需要说一句谢谢就好。
陈灯激动难抑,用手蒙着嘴,在宿舍里走来走去。
只要阮潇临回心转意,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她都欢迎他、都会等他。
一时的激动过去后,她又有些担心地问褚青青:“那你对他说什么了吗?”
褚青青说:“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放心吧。我记得呢,你不让我说任何伤害他的话,不让我干涉你们的事情。要不是你早早交代了,我肯定要臭骂他一顿才解气,让他死了来找你的心。但是!陈灯,我不能说他,我总可以说你吧。不许见他!就算他来找你也不要见他。永远也别再见他了。”
陈灯嘴上答应着:“嗯,好,好。”心里却还是难以自抑的激动。挂断电话之后,她又在寝室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直到晚睡铃响了才急急去洗漱。
阮潇临一句话,让陈灯已死之心又轻易地燃起希望的火苗。她开始等待,等阮潇临来找她。阮潇临曾来过一中,那次他穿着那件帅气的砖红色的外套,站在街口的那颗梧桐树下等她。现在,陈灯每天都在憧憬着、幻想着:阮潇临会再次来到一中门口,仍旧穿着那件砖红色的外套,他会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街口的梧桐树下等她,会远远地就看着她、对她笑。
从宿舍的窗户能看到那颗梧桐,陈灯每天总要盯着那颗树看很久很久,幻想着阮潇临温柔地对她说:“对不起,是我错了”,然后她会摇摇头,说:“没关系,回来就好。”
一天,她经过梧桐树的时候,街边的商店音箱里正播放着许嵩的《认错》——“全是我的错,现在认错有没有用……”
陈灯在心里回复:有用!任何时候都有用。
然而,这样的等待实在太茫无边际。陈灯等到那棵梧桐的树枝堆上了厚厚的白雪,又等到所有的白雪融化,阮潇临没来;等到学期结束,人们都已回家,校门口冷冷清清,阮潇临没来。等到春季学期开始,阮潇临依然没来。
在阮潇临的空间里,他和林语溪的感情渐渐生变、决裂。
阮潇临将他们的感情归结为一句歌词:“梅开时节因寂寞而缠绵,春归后又很快湮灭。”
陈灯自私地希望这就是林语溪之于阮潇临的全部意义——只是因为寂寞,并无爱情,这对陈灯来说会是一种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