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 - 皓月歌 - 不见白驹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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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

浮屠

傍晚,陆少霖担着两桶水,从山道一路向上,到了无遮寺灶房,将两桶水倒入半人高的大缸之中。

他是两天前来到无遮寺,谎称自己是附近的山民,想到无遮寺出家。正巧,这无遮寺的后厨缺人,掌事的昙净和尚就领了他去,做些担水劈柴的杂事,起了个法号叫做明心。

水面涟漪渐渐平静,浮现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只是脑门之上光亮光亮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陆少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剃度已有两日,他还是有些习惯不了这种脑后冒风的感觉。

他放下木桶,擦了擦额上的热汗,向掌着后厨的昙净禅师道:“师父,今日担水的功课弟子已经完成,请师父验收。”

昙净走了过来,见到灶房的三只大缸都满满当当地存满了清水,满意笑道:“明心,看出来你是个踏实肯干的,不像外面那些……”他指了指窗户外面,指桑骂槐道:“一个个偷奸耍滑,好吃懒做,不像话,眼里看不见活……”

窗户外面传来骰子声和吆喝声,那是后厨几个火头僧们躲在一旁赌钱。

按照昙摩寺的戒律,这当然是不允许的。但这些火头僧颇有眼色,每次赌钱,赢家都会将赢得赌资的三分之一献给昙净和尚,所以昙净和尚一般不太管这事,只是背后斥骂几句。

陆少霖是新来的,自然不合适搭这茬,只赔笑道:“师父忙了一天,快歇着吧。还有什么活计,交代弟子去办就是了。”

昙净和尚摇头:“这活你可干不成。”他向外吆喝一声:“明山,你可别忘了给那些浮屠殿关的那些俘虏送饭——”

外面响起明山的声音:“师父,等会,这把完了,马上就来。”

昙净和尚走到灶台,那里放着已经放凉的一些剩饭剩菜。昙净和尚将饭菜放入食盒之中,将食盒放到窗台上,向明山道:“饭菜都给你备好了,可别忘了。”

昙净离开之后,又过了一会,明山才垂头丧气地走进来——他今天输得不少,藏的私房钱输了个底掉。

他提起食盒,就要向外而去。又觉得心气不顺,在外面抓了一把沙土,掺入饭菜之中,向外而去。

陆少霖凑了过来:“明山师兄,这好生生的饭菜为何要掺沙土呢?”

明山唾了一口,道:“那几个俘虏不过是几个承剑府的杂种,又和我们昙摩寺有仇,主持方丈早晚杀了他们祭旗。老子气不顺,谁也不想好,给他们掺沙子算什么——”

陆少霖解下腰间偷藏的一个荷包,赔笑道:“明山师兄今天手气不好输钱了?这是师弟的一点孝敬,不成敬意,请师兄笑纳。”

明山看着荷包鼓鼓囊囊,估计藏着不少银钱,眼热起来,口中却道:“这怎么好意思。”

陆少霖道:“师弟是初来乍到,以后少不得很多地方有赖师兄照顾,孝敬也是应该的。”

明山输了钱,手头正紧,又琢磨着陆少霖这两天刚到,众和尚欺生,故意躲懒支使他多干活,想要寻个靠山。他也就将荷包收下,拍了拍陆少霖的肩膀,道:“明心师弟,咱们后厨人虽不多,但其中门道不少,改日师兄多教教你。”

陆少霖作出欢喜的样子,道:“多谢师兄。”

明山走出厨房,见到西窗之下,众师兄弟仍聚众赌钱,他掂了掂刚到手的荷包,心又痒痒起来。

天很快就黑了,灶房的规矩是天黑之后不许掌灯,等他送完饭回来,这赌局就散场了,他也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陆少霖趁机道:“明山师兄若是还想再玩两把,师弟也可以帮师兄送饭。”

明山意动,口中却道:“这本是我的职司,怎好辛苦师弟?”

陆少霖道:“不过是多走几步路,给俘虏送饭而已,又怎么谈得上辛苦。”

明山见他如此主动,便将食盒塞到他手上,道:“那师兄再去过两把瘾。关押俘虏的浮屠殿离这里也不远,不过隔三座禅房,是罗汉堂的武僧在看守,你到了地方说是我让你去的就行——”

陆少霖笑着接过食盒:“师兄去玩吧,这等小事,交给师弟就成。”

等明山离开之后,陆少霖打开食盒,快速将里面掺了沙子的饭菜倒到泔水桶里,又打了一份饭菜,这才向明山指明的浮屠殿而去。

他两日前已习得灵犀功,潜入无遮寺,任务便是探听消息,再与在山下埋伏的承剑府人马配合,救出唐绯樱等人。

若要救人,首先要知道唐绯樱等人的处境,第二,就是要想办法见到明光,尝试唤醒明光的意识,如果不行,便尝试以灵犀功控制明光,一旦成功,发出信号,承剑府的人马自然会上山救人。

无遮寺防卫森严,他上山两日,总算找到了给俘虏送饭的机会,希望今晚能顺利见到唐绯樱。

他绕过两排禅房,浮屠殿就在前方。陆少霖从容走到殿前,守卫浮屠殿的武僧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这位师弟看着眼生,干什么的?”

陆少霖道:“小僧是灶房的火头僧明心,是两天前新来的。今日明山师兄有事在忙,让我送饭过来。”

那武僧检查了食盒,道:“快去快回。”

陆少霖低头道:“是。”

浮屠殿原是无遮寺用来关押犯下戒律的僧人的所在,构造和普通的监牢差不多,只是略整洁一些。

唐绯樱嚼着一根稻草,百无聊赖地看着头顶硕大的蜘蛛网,数着蜘蛛爬到第几圈了。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超过七天,看蜘蛛结网也已经有七天了。七天的时间里,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雌蜘蛛从米粒大小长到指甲盖大小,又从外面拐带回一只雄蜘蛛,两人,不,两只蜘蛛整天当着她的面卿卿我我,早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只要一想起那天一招不慎,被那个扶桑来的小矮人擒到这里,就气得牙痒痒。她发誓只要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要将那个可恶的矮童子狠狠收拾一顿,找回场子。

但这还不是最可气的,最可气的是她隔壁的狱友们。

浮屠殿的监牢讲究男女有别,因为唐绯樱女子的身份,独享一套单间,夏思槐和其他人住在她隔壁那间,以一堵墙隔开。

这墙不知被谁开了一个小洞,唐绯樱每天都能从小洞里看到她隔壁的狱友们。

同样是被关着,一个人被关,还一群人被关那是不一样。她隔壁的剑卫们无聊虽无聊,但是每天猜拳行令,不亦乐乎。虽说酒是没有的,但是他们每天都会将饭食中的水偷藏起来,谁划拳赢了,就喝上一小口,比喝了宫廷玉液还高兴。

唐绯樱看着隔壁的欢声笑语,更觉得日子难过了。

本着自己不好过,也绝不能让别人好过的原则。唐绯樱敲了敲墙壁,喊道:“思槐,过来——”

夏思槐正在行令,但唐绯樱在承剑府的位置在他之上,原则上他不能拒绝,凑到墙洞边上:“唐阁主,什么事?”

唐绯樱本就是无聊,拉着夏思槐陪她聊天,就随口问道:“小思槐,你说假如我们明天就会死,你有什么遗愿啊?”

夏思槐撇嘴:“你瞎说什么?府主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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