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漆黑又窄小的密闭洞坑里,冯堇被迫和豫王挤靠在一起,眼前一片漆黑,耳边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只有小虫爬来爬去的OO@@声。
起先冯堇还能双手抱肩保持镇定,等待上面的人来救他们,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眼前的幽暗和泥土的湿腻,以及泥土里钻来钻去的虫子,无一不让她感到恐惧。
最令她害怕的,是她压根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也不知上面的人能不能发现这个洞,及时救他们出去。
两人身上没有食物,只有豫王身上带着一个水囊,这个水囊,不知能支撑他们活多久。
越想这些,冯堇越觉得口渴,她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拧上后,想到豫王自掉下来,还没喝过一口,便将水囊递给他,让他也喝一点。
纪煊接过水囊,假装拧开喝了一口,其实滴水未沾,便重新拧上了。
冯堇没有起疑,只是越来越寒冷,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深,以至于她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纪煊察觉到她身体在发抖,便不再忍耐,直接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安抚道:“别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知是他的安抚,还是他身体的温度,亦或是他宽阔的胸膛,竟平缓了冯堇心中的紧张,让她觉得不那么恐惧了。
想到前世他曾将自己活生生钉死在棺材里,在幽暗中一点点窒息而死,与此时的情形颇有些像,她今日只是掉下来没多久便熬不住了,而他,却能在棺材中安详地熬过那么多天,平静地迎接最痛苦的死亡。
“殿下不怕么?”冯堇问。
“闭上眼睛,多想想那些美好甜蜜的事情,便不会害怕了。”纪煊温声引导。
“殿下心中,最美好甜蜜的事情是什么?”冯堇好奇地问。
纪煊默了下,答:“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回忆起来,都是美好甜蜜的。前世我在边关的大半年,便是靠这些回忆支撑下来的。”
冯堇一时有些心酸,他竟是靠这些,撑过边关那半年,熬过棺材里的那些天。
细想想,前世那三年,抛开那些争吵,抛开身份的干扰,抛开猜疑和愤恨,其实,那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的确不乏甜蜜。
冯堇想着前世的那些点点滴滴,想到前世她死后他的疯狂之举,想到重生后他为了弥补她讨好她所做的种种努力,便渐渐忘却了眼前的处境,心里的恐惧也渐渐消弥。
困意渐渐袭来,她竟安稳地在他怀里睡了一觉。
就这样,冯堇醒着时,便回忆些美好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困了便睡上一觉,渴了便喝一口水,偶尔和豫王说两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被声响吵醒时,眼前出现一抹光亮时,她先用手挡了下,待到适应之后,才放下手,高兴道:“殿下,我们终于要得救了。”
说完,却没有听见豫王的回应,她回头一看,才发现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得可怕,而毫无血色的嘴唇,早已干得起了皮,似是许多天都不曾沾过一滴水。
但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每次都有喝水的啊!
“殿下,殿下,快醒醒!”冯堇晃了晃他,却依旧不见他醒来。
她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连忙打开水囊,见还有一点水,便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喝,可他却根本喝不进去。
冯堇没办法,只好自己将剩下的水喝了,唇对唇,全都渡给了他。
见他依旧没有声息,冯堇连忙朝着光亮来源的洞口,大喊道:“快来人啊!我们在这儿!豫王快不行了,快来救救他……”
当小小的洞口彻底被挖开,冯堇被国师一把拉了上去。
见豫王被抬上来后,国师主动伸手给他把脉,还面露凝重之色,冯堇满心忐忑:“豫王殿下他,怎么样了?”
“他摔下去时受了内伤没有及时医治,又严重脱水,眼下没有医药,怕是危险了。”国师道。
内伤?定是摔下深洞时他给她垫背所致。可他为何,竟丝毫没有表露出来?还有,他这些天,竟滴水未沾,难道就是为了把水都留给她?
冯堇着急地拉住国师的袖子,哀求道:“国师,您一定有法子救他的,对不对?”
“莫急,先给他喂些水,将这颗珠子里的药喂给他保命。我带人去寻些草药,看能不能给他治伤。”国师有条不紊地安排道,从腕上的佛珠串上摘下一颗菩提珠递给她。
冯堇接过菩提珠,又接过侍卫给的水囊,先用帕子沾了水,一点点给他润唇,待到润得差不多了,再慢慢给他喂水,又将菩提珠捏碎,将其中的药粉和水喂给他。
如此这般,豫王面色总算没那么惨白,只鼻息依旧十分微弱,冯堇一时心急如焚。
好在,国师很快寻了草药回来,动手给豫王诊治。待伤势稍稍稳定后,一行人快速回城,寻了太医给豫王医治,彻底脱离生命危险后,冯堇才放下心来,跟随国师回了长明宫。
翌日,国师翻译佛经,冯堇便照例跟着刻玉经,只是没刻几刀,就听国师道:“心不静,便不要刻了。”
冯堇只好放下刻刀,侍立在旁,为国师铺纸研墨。
“此次受困,可有何感悟?”国师问。
冯堇正忧心豫王的伤势,骤然被考校,一时有些答不上来,惭愧道:“下官愚钝,受困时,只知惶恐不安,连身边人受伤都不曾发觉,更无甚感悟。”
国师抬眼看了她一眼,道:“豫王为神音寺勘址才意外受伤,长明宫当有所表示。你且代长明宫,去豫王府走一遭,好生照料豫王几日,待他病愈,再回来复命。”
冯堇有些惊讶,但她正愁没有正经名义出宫去看望豫王,国师便交给了她这样一个差事,好似他能看透她的心似的。
“诺。”
冯堇当即带了一车礼品,出宫前往豫王府。
到了豫王府,却没见到豫王,而是见到了薛华斌姚嘉琅卫逸洲三人。
冯堇站在三人面前,仿佛有种面临三堂会审的感觉。
果然,卫逸洲冷着脸斥问她:“你今日来此做甚?是嫌害得豫王还不够惨么?”
“我奉国师之命,前来探望豫王,不知豫王现下病情如何?”冯堇道。
“哼哼,我就说,你这样无心无情之人,怎会主动来看豫王?原来,不过是领命前来。”薛华斌嘲讽道。
冯堇默了下,道:“国师命我在此照料豫王几日,不知几位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怎敢劳冯女官照料豫王?若损了冯女官清名,待豫王醒来,怕是又要责怪我等了,冯女官还是请回吧。”姚嘉琅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