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这日,冯堇刚抄完佛经交上去,就被国师带出宫,一路前往上次被困之地。
她本来有些困惑,那地方有那么深的洞穴,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还是道长勘测出来的凶地,难道国师还打算在那里建神音寺不成?
到了之后,冯堇瞬间就打消了心里的疑惑。
原来,就在上次她掉下去的洞穴附近,竟有几处洞窟,洞窟的墙上,画满了壁画,另有一些佛洞,里面刻了一些佛像经文。
初步判断,这几处洞窟应是前朝所建。大梁立朝前,这片土地曾经分崩离析了百余年,五国纷战,战火连绵,许多珍贵的书画典籍都丢失在了战火中,甚至五国的林立更替,都没能全然记录在史书上,这一段历史,也就有许多空白。
令人惊喜的是,许多丢失的书画典籍,竟画在了石窟的壁画上。还有那一段丢失的历史,竟也在壁画上有所展现。譬如,数百年前吴魏两国之间那场邯郸大战,史书上只记载了死伤数十万人,吴魏两国也因此被其它几国兼并,却没人知道,这场大战的由来,又为何会战得那般惨烈。
但壁画上,却记载了那场邯郸大战的前后始末。
原来,当年吴国国主纳了一名绝色美女幽姬为妃,很是宠爱,两人先后诞下了一子一女。
两年后,吴国国主偶然发现,幽姬竟是魏国派来的奸细,窃取了吴国许多机密,导致吴国在与魏国的对战中几度失利。
吴国国主愤怒至极,却终究不忍心下杀手,只将幽姬囚禁起来。可没想到,幽姬竟趁他不备,将他们的儿子活生生地掐死了。
吴国国主伤心悲愤之下,派杀手去魏国刺杀了魏国国主最疼爱的幼子。
两国因此开始恶战,每一战都是死战不休。直到邯郸大战,两国都派出了几乎所有的兵力,且都是国主亲自带兵出战。
那一战,战得天昏地暗血染长空,两国几乎都是全灭。少数侥幸活下来的兵士逃回家乡,却将瘟疫带了回去,传染给了城中留守的老弱妇孺。瘟疫席卷,两国就此消亡,国土之后则被他国兼并。
而那位引发两国大战的幽姬,却早在邯郸大战开始前,抱着女儿消失不见了。
仅是看壁画,冯堇都觉得触目惊心,可以想见,那场大战究竟有多么惨烈。
数十万人活活战死,两个国家就此消亡,还有死在瘟疫下的许许多多的人,仅是想象一下,冯堇都觉得头皮发麻。
因而,关于这场大战的壁画,冯堇只匆匆看了一遍,便不敢再看了。
反观国师,竟站在壁画前,反复观摩,也不知是在研习画法技巧,还是从这场大战中,有了什么感悟。
冯堇心下感叹,国师不愧是国师,看到这般惨烈的大战,都能如此平静。
正当她暗自佩服时,国师突然转头问她:“这幅壁画,冯女官看了有何感想?”
冯堇心道,又来了,这国师平日里对别人都挺正常的,怎么一对上她,就不是考校就是训导呢?再这么下去,她会怀疑自己不是他手下的女官,而是他教的学生了。
国师既然问了,冯堇不能不答,她想了想,那些战争与和平的大道理便是说了也只是空话,便道:“下官看完有些疑惑,其一,那名幽姬是否真的是魏国派来的奸细?若她是魏国派来的奸细,为何在身份暴露后,还要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激怒吴国国主?其二,史书记载,吴魏两国国主都非昏庸之辈,为何会不顾两败俱伤死战到底?这其中应当另有原因,可壁画却将一切祸源归咎在幽姬一名女子身上,未免有些失真。”
“你是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一国之主,甘为一名女子丢掉江山?”国师问。
“或许有。但大多数,应该只是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又或是后世之人觉得亡国需配妖姬才算有趣,刻意夸大事实编纂出来的故事。”冯堇答。
“豫王殿下,你觉得呢?”国师看向她身后问道。
冯堇回身一看,才知豫王不知何时跟过来了。
纪煊听了她刚才那番话,赞许地点了点头,她说得不错,这世上许多男人,都习惯将自己的失败归咎在女人身上,何况是丢掉江山亡国这样的大事呢!
听到国师的问话,纪煊毫不犹豫道:“本王觉得,冯女官刚才说的,十分有理。”
国师默了下,问:“豫王殿下大病初愈,理应留在府里好好养伤,怎么来了此处?”
“本王听说国师有意将神音寺建在这附近,便过来看看,毕竟这是圣上亲□□给本王的重任。”纪煊说完,又道:“对了,还没感谢国师赠的保命药,太医说,若非国师的药,本王未必能支撑到回城。为表感谢,本王愿意花高价向国师收购保命药的配方,将来也好推广出去造福百姓,为国师积攒功德。”
冯堇在一旁听得嘴角抽了抽,他怎地如此厚脸皮?想要收购配方就直说,何必扯这么大一杆旗子?还美其名曰为国师积攒功德?
“豫王殿下慈悲为怀,我本不该拒绝。只是那药只有一粒,是他人所赠,我并不知其配方。”国师面带歉意道。
“原来如此,是本王强人所难了。”纪煊惋惜道。
洞窟中的壁画都极为珍贵,国师决定将其一一临摹下来,今日来时还特意带了几名画师过来。
不过,因着任务繁重,豫王也临时被抓了壮丁。
冯堇因着不善书画,只能在一旁打下手。
待看到国师临摹出来的壁画丝毫不输豫王时,冯堇由心赞了一句:“国师画得真好!”
毕竟豫王犹善丹青,一画值千金。能画得不输豫王,可见国师的功底。
纪煊见她只夸国师而不夸他,心里难免不平,当即开口道:“单单临摹,甚是无趣。且这么多壁画,慢慢临摹不知要临摹到何日去?不如国师同本王比试一场,看谁临摹得更快,且不出差错?”
那罗延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不知豫王殿下想要怎么比?”
“就比一个时辰内,谁临摹的壁画更多,如何?”纪煊道。
“比试通常要有彩头,不知豫王想以什么为彩头?”国师问。
纪煊想了想,说:“若我输了,便答应国师一件事,反之亦然,如何?当然,要在能力范围之内,也不会违反佛门戒律。”
“可。”国师点点头。
直到比试开始,冯堇都还有些懵,怎么好端端地,就比起试来了?还加了彩头?
若是比试谁画得更好,冯堇或许还评判不出来。但若是比试谁临摹得更快,毫无疑问,豫王一定会赢,她可没忘记,他那过目不忘的能力。
冯堇一时有些担心,豫王待会儿赢了比试后,会不会对国师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好在,比试正式开始后,两人临摹的速度竟然差不多,冯堇很是惊讶,难道国师也是生来便过目不忘么?
无论是不是,冯堇都暂时放下心来,暗自盼着两人能比个平局,那样会少许多麻烦。
一个时辰过去,冯堇作为裁判,用尺分别量了两人的画,然后惊讶地发现,两人临摹的壁画长度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