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我说,你哭什么是不是足够可怜了?……
第76章我说,你哭什么是不是足够可怜了?……
回去的一路走得极其诡异,沈镌声并不反抗,只是顺着她的力道,亦步亦趋地跟着。
就似手中牵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什么顺从的精巧傀儡。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归于远山,夜色像潮水般淋漓而下,将整个汤泉山庄都浸泡在一种朦胧而静谧的氛围里。温泉的水汽在月光下升腾,给亭台楼阁都披上了一层白纱。
青归玉将他一路拉进卧房,这才松了手。
“去洗洗。”她指了指房间角落里那引了温泉水的浴池。
真的是。
养了个什么东西。
真是个活的麻烦招子。这念头在她脑中盘桓不去。
她原以为自己当年捡回来的是一条冰凉的毒蛇,养了些时日,却发现这是好像个精致又易碎的琉璃玩意。可当这琉璃玩意儿啪唧一声碎了,里头偏偏又盘着那条漂亮毒蛇。
荒谬,直到可笑的地步。
但是毕竟在搏命的打斗里头,被人小心回护,最后看起来又很是令人担忧。
全不管他,又显得自己也很没有良心。
她一边觉得自己容易挂心别人的这毛病,多少也得抓服药治治,一边敲开他的房门。
沈镌声已经洗漱完毕,只松松地拢着一件玄色的寝衣,领口微敞。
水珠顺着墨色的发梢滚落,划过侧脸,最终循着肌理,没入衣襟深处。
乌黑的长发还带着湿气,未曾束起,如墨色绸缎般披散在肩头,几缕金线在其间若隐若现,恰似映入夜色流瀑的沉星。
那身交缭着金丝的玄衣被弃置在一旁,失了主人,便如同一张空洞华美的蛇蜕。
褪去了那层层叠叠的心计,这人看起来居然不可思议地干净。
他又恢复了那副从容优雅的模样,好似方才那个在巷弄尘埃里,失魂落魄的青年,不过是眼花缭乱的一场错觉。
“青姑娘,”他一愣,随即立时招呼她,声音仍然是那般温和。
自然地为她倒了杯热茶,又将桌上一个小巧的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块精致且尚有余温的糕点。
“夜深了,暖暖身子。今日……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瞧瞧,这副宠妃娘娘重整旗鼓的架势。
青归玉是来看视他状况的,却被他这副浴后美人,和风细雨的模样搞得有些措手不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巷子里的事,青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沈镌声见她不说话,便又斟了一盏茶出来,那松散的衣襟随着动作,露出了更多肌肤。他却全不曾理会,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我父亲从前的旧部,天机阁中的叛徒,陈年旧怨,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他笑吟吟地重复了一回,
“睚眦二人,是天机阁最凶险的死士。”沈镌声温柔地笑着,却似乎没什么情绪,
“我既出现在雪山,他们必然会来。只是没料到,会选在那个时候。”
选在她抱着她,让他心神俱乱的时候。
“你一向是这般行事么?”青归玉皱起眉,心里想起那血腥残酷的场面,倒不是手段如何,只是教孪生兄弟亲手相残,一下看来,实在是冲击不小。
“不止杀人,还要诛心。”
“青姑娘,”沈镌声忽然轻轻笑了,“有时候,最快的法子,便是最直接的法子。斩断一只手的五根手指,远比一根一根选出来折,要省事得多。”
这话就着实有点过分,像是连坐的酷刑,青归玉眉头皱得更深了点儿,“人命在你眼里,就是一根手指么?”
“不是。”沈镌声笑吟吟地否认,他伸出手去捧那茶盏,水珠从他修长的指尖滴落,“人命是筹码。”
他稍作停顿,侧过头,看向她,继而忽然又转回头去。
“嗯。青姑娘不是。”
真是没救了。
青归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三句话不离她,仿佛全天下的道理,最后都要落到她身上来做个印证。
沈镌声斟酌片刻,继续道,
“我这般行事,有人来杀我,也是常理。青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他们伤不了我。”
“伤不了你?”青归玉被他气笑了,“你当我是瞎子……”
突然的,
她猛地站起身来,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可就是这份过分的正常,才最不正常。
她擡起手,将喝了一半的茶盏,朝着他面前的空处,故意歪了一寸,递了过去。
“拿着。”
沈镌声的动作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