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请神仙下凡砸死你这个混账玩意
第117章请神仙下凡砸死你这个混账玩意
她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他转身,从里间走了出来。
沈镌声到药柜前,熟门熟路地拿起捣杵,坐在药柜边上,开始研磨一味晒干的川芎。
动作不快,甚至有些迟缓,带着久病初愈的虚弱。可那捣杵起落之间,力道均匀,节奏平稳,显然是下了番功夫。
孟老郎中正将一味味药材分拣入斗橱,见他这般,又叹了口气,却也不曾说什么。
青归玉眼皮直跳。
天机阁主,金声公子,算无遗策,杀伐决断,如今却在这里,像个寻常的药堂学徒一般,安安静静地……干起了杂活?
“小公子,”他容色俊美,气度不凡,在此处简直格格不入,惹得孟老郎中显是不安,“你这又是何苦?你既说青丫头没死,又何必日日来我这老头子的旧医馆里守着?”
“她会回来的。”沈镌声头也不擡,捣杵起落,“她容易替人担心,总要回来看看。”
他停顿一下,
“老伯,”这青年一边碾药,一边轻声续道,“我在这里,已有十日了。”他放下药杵,看向老人,“叨扰许久,并非无心。您信我么?”
孟老郎中愣了一下,“信……信什么?”
“她走时,曾与我说,多谢您这些年的照顾。”青年应声答道,语调平静,“青姑娘在这里住了几年,这渝州城,便是她的家。您,还有茶肆的荣娘,街尾的铁匠张……都是她的故人。”
“是,是,”孟老郎中点点头,有些无奈,“小公子,你这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帮老夫这点活计,话也不多说一句……你若真心里头苦,便说出来,憋着,要憋出病来的。”
沈镌声摇摇头,稍作犹疑,又开了口。
“老伯,”他仰起头,极其认真地道,“渝州城,要出大事了。”
孟老郎中被他这郑重的语气惊吓,手里的药秤都晃了晃。
“我盘桓了这些时日,希望您能相信我。”
青年低下头,继续道,声音里却不留半分商量的余地,趋于冷酷,“您该走了。离开渝州,去南边,将给您安排一处安稳的所在。”
“这……”孟老郎中更是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年轻人,怕不是真疯了。
“小公子,你……你莫不是真病糊涂了?这渝州城好端端的,能出什么大事?”
沈镌声也不再多言。擡起手,从玄衣袖中,取出了一枚事物,轻轻地放上药柜,双指一并,向老郎中推去。
青归玉眯起眼睛,远远望去,那是一枚黑铁令牌,不过半掌大小,通体乌黑,正中用赤金嵌了一只狰狞的异兽,形似巨龟,背负山岳,正是天机阁九龙子中的霸下。
铁牌的寒气,混着赤金的华光,将这间小小的医馆,都映照出几分森然的肃杀。
“渝州水路将乱,陆路将断,秋汛一至,便是十面埋伏。”沈镌声缓缓道,语调温和,却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凝,“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青归玉在门外听得心头一凛。
他确实已然知道。
金声公子在医馆里枯坐,为情所伤,不问世事,但天机阁的耳目恐怕早已将这渝州城内外翻了个底朝天。
孟老郎中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被那令牌上凛然的杀气骇得连连后退,“使不得,使不得!这……这太贵重了!”
“老伯,医馆,我会替您看着。”金声公子又将令牌朝那边推了推,声音依旧温和,“至于这东西,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不能调兵遣将,也不能号令江湖。”
他沉吟片刻,
“但它能让您南下的一路,关隘畅通,舟船无阻。若有所需,便也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离您远一些。”
虽然轻描淡写,十足心惊肉跳。
哪里只是“远一些”。
“您拿着它,去寻荣娘一家三口,去找张铁匠夫妻,将青姑娘平日里挂念的那些人,都聚在一处。”金声公子看了一眼那枚玄铁令牌,又缓缓移开目光。
“三日后,会有人持分令来接引。老伯只管将人点齐,带上细软,去何处,用多少银钱,都由您做主。路上若有所需,只持此令牌去寻个江湖中人,多少也将记上天机阁薄面。”
孟老郎中看着那枚令牌,又看看眼前这个眉眼间还带着病容的年轻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她总想着救这个,救那个,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如今……”
沈镌声像是说不下去,许久,他才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续了一句。
“……我先替她做了便是。”
青归玉心里一虚,摸了摸自己腰腹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忐忑地想着,他这是打算直接把自己打包送进她家祖坟么?
沈镌声将那碗未动的汤药推回柜台,朝着孟老郎中深深一揖。
那身姿本是清隽挺拔,此刻一躬身,却显出琼枝断折般的颓唐。他什么也没说,缓步走出里间。
经过青归玉藏身的侧门时,也没有半分停顿。曾经能洞悉人心、清亮得能映出她倒影的眼睛,此刻空落落的,径直穿过她的身影,望向了门外的雨幕。
他没有认出她。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看”向她。
不曾关心,不曾着意。
就这么走入了雨中,长发很快便被雨丝濡湿,整个人都显得愈发单薄,几乎要融进这片灰败的天地里。
*
青归玉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