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乱原始末修士乱人间
大乱原始末修士乱人间
白河本不想接受这颗来势汹汹的红珠子,但听到魔修凤凰喊出那句话后,就被动接受了。好在,只是魔修凤凰情绪到位了,空有声势浩大,红珠子刚撞上白河眉间时,没什么大动静,轻得很。白河眨了眨眼,眼前的红珠子就散了。如枯河等来了开闸放水,先前堵在脑子里的那些事,好的坏的,断的碎的,全都涌了出来;像被踩漏的米袋,滚了一地白花花的米粒,真相也逐一清晰对坐。
红珠子是魔修凤凰复刻的记忆,所有的顺其自然都有因果推论,故事一下子顺畅了——
上神盘古开天的时候,拼上性命。那会儿天地还连在一处,像块没揉开的面团,他举着斧头劈下去,第一下没劈开,第二下震得胳膊脱了臼,第三下才听见“咔嚓”一声,清气往上飘成了天,浊气往下沉成了地。他就站在中间撑着,撑了一万八千年,到最后实在撑不住,头一歪倒下来。死了倒比活着更忙。脑袋化成东岳泰山,脊梁骨成了昆仑,血顺着沟壑淌成江河,连头发都没糟践,黑的成了森林,白的成了霜雪。最关键的是那口气,没散,在天地间游着,成了后来人说的“灵气”。就像烧透的炭,看着熄了,扒开里头还有火星,始终燃烧着。
娲神造人,抟黄土捏人形,光有身子不成,再轻轻一吹渡气,就有了点活气。捏得多了,渡气总会有不均衡的时候,有的泥人沾得多,有的沾得少,这便是“慧根”的由头。有了慧根的人,算是灵体。正是盘古的灵气最旺时,慧根、灵体、灵气三者共创生机,有些人就此开了窍,有了人识。有人识做人事,虽不及娲神神通,倒也平平凡凡,安乐生活。娲神欣喜,不再参与造人,把天地间交给这些神后,和盘古一样,羽化天地间,独留下意识游荡凡间,默默帮助凡人。
慧根不同,开识不同,有凡人就有不凡人,有个采桑女在桑树下打盹,梦见自己跟着风转,醒了就能听懂鸟叫;有个砍柴的在山涧喝水,见水里月亮碎了,忽然就知道怎么引着灵气往骨头里走。这些人慢慢能长生,依靠着天地间的灵气渐渐修炼出了不同凡人的本事,他们也不全是自顾自活着,有的教凡人辨识五谷,有的帮着挡挡山洪,倒也算没白费那点灵气。灵气溢满,这些人有了娲神的神态,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造福凡人后,也跟着娲神飞升成神,化星继续福泽凡间。
凡人之中,人的慧根不一样,走的路就分了岔。有人说“先顾着人”,便成了人道;有人说“得学天地的规矩”,便成了仙道;有人说“要悟生死的理”,便成了佛道——这就是上三道。其中人道人皇氏,原是个种庄稼的,成了神还惦记着田里的苗。他说:“成神有什么意思?凡人的麦子该割了,得教他们用镰刀。”后来索性不修炼了,把神力收起来,跟着凡人住茅草屋,照顾着他们生娃、养老、死亡。娲神对人皇氏格外青睐,将留在天地间的意识特别给予他们,也让他们有了独有的能力,可观天机,与天共话。由此,人皇氏已然成了凡人之首,称人皇。
在灵地修炼本就不是短期的事。上三道的修士在灵地待久了,身上的灵气会漫出来,沾得周遭草木都旺些。有回一个道士在桃树下打坐,坐了三个月,桃树当年就结了满枝的桃,有个桃掉在地上,被野狗叼走,那野狗后来竟能听懂人话,成了妖。就这样万物沾了灵气通了灵性,成了妖、成了鬼、成了魔,也算沾了光,统称为下三道。上三道说“以人为本”,下三道便顺着说“以人为尊”,其实各过各的。妖在山里修,鬼在地底下藏,魔在石缝里躲,偶尔撞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就这么过了千百年,倒也太平——太平得像碗凉白开,没滋味,却也不呛人。
成了神的那些,都飞到天上化成天星。有颗星专管下雨,星亮了就该插秧;有颗星发红光,便是要闹瘟疫。凡人看着天星过日子,心里踏实,便盖了庙,逢年过节烧柱香。香里裹着凡人的气,凡人之气都是娲神当初那口灵气,那点慧根,积少成多,竟能让天上的神星更有精神。神星自然会格外庇佑上三道修士,指引他们去庙里分了灵气。上三道的修士见了欣喜,只要常驻庙里等着凡人来供香就能分到灵气,受供奉得来的灵气,远比自己慢慢修炼凝得快,于是便与凡人说:“你们供奉,我们护着,也算公道。”凡人觉得对,修士也觉得对,慢慢形成了规矩。
再看下三道,却没了这福气。妖要修出人形,得扒三层皮;鬼要凝出实体,得啃百年坟土;魔要聚起魔气,得在火山里滚十年。辛辛苦苦汲天地灵气,却远不如上三道,归根结底,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下三道奇形怪状,根本不符合凡人感官常理,看见它们就打心眼的不舒服,都是见了妖就跑,见了鬼就骂,见了魔就抄家伙,哪肯供奉?下三道终究不是人,化了人形也只是模仿到了样子,不得要领。有个老熊精修了五百年,化了个老婆婆去村里讨水喝,刚开口,就露出了满嘴的獠牙,吓坏了村民,被合力用扁担打跑了,还打断了一条腿。二来,上三道以福泽凡人为根本,凡人供奉有理可据;下三道不懂要为凡人做什么,总是抓不住关键,不懂平衡,帮倒忙,又是以人为尊,没有人会为什么也做不了的下等生物供奉之理。所以,下三道渐渐脱离了凡人,也受制于上三道。
凡人越来越多,就像田里的草,拔了又长。人多了,心思就杂,人皇氏作为凡人之首,众星捧月,威望无比,多少会有人羡慕。他们见修士能呼风唤雨,就动起了歪心思,想借修士的能力也让自己成为‘人皇’。他们惹不了上三道,可下三道也是修士,于是便勾结下三道,传播一些歪理,意在就是不能如愿做人皇,也要搅乱局势,让人皇氏不消停。歪理是这么讲的:“凡人不肯供奉,全是那些上三道修士搞的鬼,不想你们好。真要仔细算,上三道只要人的灵气,但人还有精、魄、魂,都是可为修士提升修炼的,精归妖,魂归鬼,魄归魔,这才公平。”
损人不利已,偏有几分理。下三道非人,没有那么大智慧,几句话就把它们带偏了。偷偷摸摸杀掉了第一个人,人没了精魄魂,干干净净剩一具躯体,死了也入不了轮回,消散在了天地间。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一发不可收拾。下三道靠杀人修炼的法子,自然惹得凡人怕极了,上三道的修士也瞧不上下三道这种作为。六道修士本不会相互残杀,但为救凡人,去驱赶下三道是合情合理的。可在剿下三道时,他们发现,可以将不慎打灭的修士修为收为己用,因灵气化修为本就不容易,这么直接的掠夺比之前任何方式都要快、管用,这便又多了条提升修为的路。这么一来,驱离变成了剿杀:“下三道是邪魔,杀了他们,既能护凡人,又能涨修为,不违天道。”
于是这世间就乱了。下三道祸害人,上三道在修界里屠杀。人皇氏没了法子,想到解决根源,清掉为首搅乱人间的歹人,祭出了人皇幡。本想着清净了,可六道修士杀红了眼,这怎么能挡得住呢?上三道的修士见了下三道就杀,杀了就吸他们的修为;下三道的见了凡人就抢,夺了精魄魂就跑;惹得凡人见了修士就躲,躲不过就死。打了几年,死的人堆成山,倒堆出些大乘修士来。说到底,最苦的还是凡人。人皇见凡人死得太多,只得收了法,游走六道,左右劝说:“万物共生,都是平等的,把哪一方赶尽杀绝都不合道理。凡人个个不同,却又都是一样的,没有神通,保命很难;修士与人一样,也该只论好坏,不论高低。物竞天择罢了。我带凡人躲凶险,下三道别害无辜,上三道别赶尽杀绝——这才是活路。”
上三道的修士想了想,觉得再杀下去,凡人死光了,香火也就没了;下三道的想了想,觉得再抢下去,上三道能把他们斩尽杀绝;凡人也想了想,觉得只要能活着,别的都好说。就这么各退了一步,立了规矩:修士各凭本事造福凡人,凡人可选供奉哪方星神;上三道不可再枉杀修士,下三道不许害无辜凡人,凡人回归根本。大乱结束,表面上总算太平了。
一切回到从前,又不像从前。规矩这东西,就像墙上的泥,看着结实,一下雨,就又是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