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帮冯侧妃和阿鸾挑选好了要做的衣裙的颜色与款式,沈漪漪还想着采盈给她的匣子,不敢多耽就告辞回去了。
路上,她走得飞快又一直神思不属,连春杏与她说话都没听见。
“姑娘,姑娘,您在想什么呀?”春杏好奇地问:“我都同你说了好几句话了。”
沈漪漪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想什么,可能昨晚没休息好。”
春杏约莫也能猜到是为什么,开解道:“这盈姨娘素日里就骄横跋扈,西院没几个人待见她,好容易怀上了三郎君的孩子,还算得上是三郎君的‘遗腹子’了,生生就给掉了,只能说她命不好罢,下辈子别投胎再跟着三郎君那般不着调的人物了。”
采盈死得悄无声息,连下葬都是被人用草席子一裹丢出了齐王府,十分凄凉,因魏琏不举的传闻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她腹中的骨肉根本就不是三郎君的,而是与下人私通暗胎珠结。
管事无意将话透露到齐王那里,也只简单地提了嘴说西院的一位姨娘耐不住寂寞与下人私通,腹中有了骨肉后自尽。
齐王听后羞怒交加,下令严禁再传扬此事,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姨娘的死。
至于真相如何,怕是只有采盈知道了。
沈漪漪不知道是不是魏t做的,他心狠手辣,做事向来斩草除根,倘若现在魏t告诉她是他下的手,她也不会奇怪。
若当初是魏琏将她强占了去,今日死的人当中,或许还会多加她一个沈漪漪。
两人一面走,春杏在她耳旁絮叨着,行过一道粉白雪墙,走到一扇月亮门下,葱绿的藤萝间掩映着一条鹅卵石小道,小道尽头传来阿鸾欢快的笑声。
“喂,你是谁家的郎君啊,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那小郎君清越的声音便朗声响起,“我姓程名煦,若我未猜错,姑娘是府上的娘子阿鸾姑娘罢?”
阿鸾“咦”了声,“算你聪明,你姓程,可是那个‘京兆程杜,去天尺五’的樊川程氏?”
樊川位于长安城南,终南山下,最出名的两大豪族便是程氏与杜氏,几百年间不知出了出了多少位宰辅,可谓兴盛一时,在大周这个以世家大族为尊的朝代地位丝毫不输于五姓七望的家族之一。
程煦闻言却是苦笑一声,“姑娘折煞我了。”
樊川程氏,早在十几年前因伯父之罪便已是过去时,再不复往日兴盛。
阿鸾只闻程杜昔日煊赫,然不知程氏今朝颓败。
阿鸾不知眼前好看的小郎君怎的突然就默不作声起来了,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眼见地瞧见月洞门外一截白色的裙摆,欢欣地大喊:“依依,是不是你!我看你了,你快过来!”
沈漪漪本想赶快离去,但阿鸾都发现了她,她不出来是肯定不行了,只能提着裙摆走出来。
待与阿鸾对话的那位小郎君四目相对,两人皆是齐齐一惊。
原来这小郎君不是旁人,正是那日在齐王府乡下庄子中所遇的俊俏少年。
这少年郎明明与沈漪漪萍水相逢,却十分热切地答应帮她打听表哥的下落,沈漪漪极是感激。
那日她因骤遇魏t心中惶恐,一语不发地跳下墙离开,都没来得及道一声谢。
如今倒是想道谢,只是眼下这情形,似乎……
少女一身浅白长裙,腰系宫绦,乌发如云,她缓步走来,莲步轻移,仿佛是从那灯画上走下的素衣仙子,程煦吃惊地睁大双眼,“姑娘,你是……你是那日胡家村庄子里墙头上的姑娘?”
沈漪漪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既未承认也未否认。
“你们两个认识?”
阿鸾上前拉住沈漪漪的手,对程煦解释道:“前些时日我大兄和依依吵架了,大兄把依依送去了乡下的庄子,你应该是那时候见过她吧!”
程煦愈发惊愕了。
她早就和世子爷认识?!
想到那日天色已晚,世子身边的那位内侍吉祥建议一行人就在附近的庄子歇一晚,然后世子爷便调转马头,弃了两人眼前的庄子向后面踅去。
当时程煦心中还十分奇怪,眼前就有个歇脚的地方,作何非要舍近求远?
不只舍近求远,还有些私事要办……
咳,想来眼前这位姑娘便是世子爷的私事罢。
程煦哭笑不得,合着平日里清冷威严不易与人亲近的世子爷,也会与人拌嘴吵架?
程煦自小就仰慕魏t,渴望有朝一日能如杀伐果断的男人一般上阵杀敌,守护边关和国家。
然眼下程氏一族愈发式微,不仅在朝堂上备受冷落,就连先前随着圣驾随侍离宫的机会也没了。
偶有一日他领着私卫在终南山脚下程氏的林苑行猎,无意遇见外出寻人的魏t,他鼓起勇气上前结交,说想帮着魏t寻人,原本没抱多大希望,未料那厢多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竟是应下了。
把程煦激动的,寻着那位仙师分别后一连数日都没睡好,直到前些时日圣驾回宫,程煦思来想去,决定把握机会。
先前父亲帮他在宫中的龙武卫中谋了一个参军之职,官职虽小,但他依旧勤勤恳恳,不曾懈怠,今日正巧遇见些判簿上的疑问,程煦便大着胆子,敲开了齐王府的大门,想一求世子指点。
世子身旁的近侍吉祥说世子还在书房中忙着,要他稍等片刻,又命王府两个婢女引着在院子外溜达了会儿,正巧碰上阿鸾,两人攀谈起来。
“不如我们一道过去找阿兄?”阿鸾笑着提议。
沈漪漪没有异议,正巧也是顺路,她笑了笑,应了,三人便一齐往湛露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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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魏t正与柳元商谈。
前些时日太子因在东宫中修建了一方足有数米深的莲花池与众美人赏景而被御史弹劾劳民伤财,圣人这厢病情刚有起色,又被太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当朝摔了折子拂袖而去,在太极殿中把太子狠骂了一顿。
太子敢怒不敢言,唯唯应是,心中却极是不忿。
他不过是修个水池看景罢了,又不是在东宫兴建楼阁,劳民伤财,圣人至于这般叱骂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