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今有雨下 - 吃草的老猫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今有雨下 >

第43章

第43章

对陆潜来说,雨天好似总是带着遮掩不住的血腥气。

其实他已经记不清那天的大部分细节了,只记得白天母亲好像闹过一阵,打扰了他上钢琴课,以及从傍晚开始暴雨倾盆如注,整个意大洛斯骤然变得天阴云暗,雷声的动静大到地板仿佛都在跟着震动。

半夜里偌大的菲利斯庄园空无一人,年幼的他因为被雷声吵得睡不着而跟随着灯光走向了一层的厨房。

之后发生的一切对于当时的陆潜来说就像是进入了一场重复多次的梦境,他打开厨房门,看见父亲赤着手在料理一块血淋淋的肉。空气里的信息素浓度满到要溢出,有alpha的,也有omega的,都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气味,那些味道让眼前的一幕变得比梦境中更加真实,感官的丰富让一切变得清晰而绵长。

昏暗的灯光把父亲的背影拉得巨大,那道黑影投射到墙壁上成了模糊又粘稠的形状,他太过投入了,甚至没有发觉身后有人,手用力按压在一块新鲜的肺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角落里倒着一个人,额头好像受了击打,地上流了一滩血,陆潜定睛一看,才看清了那是索娜菲。

“父亲?”

十岁的陆潜站在门边冷静地开口,这一声呼唤似乎让陆百川如梦初醒,他回过头,脸色有些苍白,双目布满红血丝。

“你来了。”看到陆潜,陆百川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直起身,用布擦了擦手,就像是在实验室里每一次做完人体实验一样,然而这次陆潜没有再隔着玻璃观摩,他们离得很近,“很快要做好了。”

陆百川像是已经完全沉醉在里面了,神色有些恍惚,也有些痴迷。这时候烤箱响了一下,他灰黑的双眼明显闪过了一瞬的亮光,然后陆百川戴上了隔热手套,从烤箱里拿出来一个烤盘,上面隆起一块,被锡纸包裹住。

“这是肋骨附近的一块,构成胸廓的部分,它们能保护心脏,所以我处理得很小心。”陆百川像是在告诉陆潜,也像是在喃喃自语,“你闻见了吗?”

陆潜记得自己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母亲在哪里?”

但陆百川像是没听见,他小心翼翼地撕开锡纸,看着里面熟透骨肉因为被按压稍稍渗出血水,表情有些冷淡,目光却像在燃烧:“如今我们终于可以融为一体了。”

窗外的雨声和雷声太大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眼前这一幕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纱,陆百川被罩在了里面,一举一动仿佛在演独角戏。得不到回答的陆潜冷冷地注视着他,随后在对方拿起刀叉的下一秒悄然无声地退出了厨房。

雨的味道淡了。

青草的涩味却更浓。

那是母亲信息素的气味,陆潜知道。

于是他缓缓上楼,踏着雷鸣,走向了书房。

“我到的时候,陆百川就倒在血泊中,子弹从他的后脑勺穿过,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射歪的痕迹。”说到陆百川,米凯莱表情淡淡,“你猜,开枪的那个瞬间,陆潜在想什么?”

眼泪积攒至溢出眼眶,陆蒙眼也不眨,在沉默中冷然开口:“他和你们不一样。”

“是吗?”米凯莱转而看向陆潜,“陆潜,你敢承认吗?”

陆潜靠坐在椅背上:“承认什么?”

“承认开枪的那一刻你连手都没抖,到底是出于仇恨,还是私心?”米凯莱缓缓道,“是作为儿子想要为母亲报仇,还是作为兄长要在疯癫的父亲手里保护幼崽,亦或者......是作为alpha,要守护嘴边的猎物?”

猎物。

是了。

在意识到陆百川吃下的是谁以后,陆潜很清楚记得自己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那就是他无法容许未来的有一天,陆蒙会以同样的形式被眼前这个人吞吃入腹。

那不是出于保护欲。

而是alpha在面对同类狩猎时一瞬间产生的类似于护食的心态。

陆潜和米凯莱对视,只是一瞬间,彼此都知道了答案。

他的饥饿在米凯莱面前无法隐藏,不仅因为他们是同类,还是他们骨子里的阴暗面是如此相似,爱欲裹挟着食欲,他从小看着米凯莱和陆百川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神,因此比谁都明白,在某些时候,自己看着陆蒙的眼神与他们是一样的。

因此陆潜没有否认,他的表情甚至没有丝毫波动,他没再看陆蒙,甚至连余光都没给她:“所以我当年杀他,现在杀你,都只有一个理由。”

这是承认。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米凯莱在这样的回答中笑出声。

“你太可悲了,作为alpha,在欲望面前踌躇不定,饥饿让你变成了一个怪物,你却拼命说服自己那是因为爱,可我们这样的人,能满足的唯一方式就是饱腹。”这时候户外的草坪上下来一台直升机,米凯莱听到了动静,随后他松开了钳住陆蒙的手,重新坐了回去,“你以为就凭这些就能打倒我,未免有点太小看我这几十年来的布置,我远比你更了解这座城市。你为了一个beta做到这种地步,最后只会是一无所有,今天作为父亲,我给你上最后一课。”

米凯莱说完没多久,一个全身武装的雇佣兵快步走了进来。

“医院那边怎么样?”

米凯莱看向他。

雇佣兵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了米凯莱身侧。

“你以为把人放在医院很安全,结果恰恰相反。”米凯莱不是第一次面对变故,虽然是第一次跌得这么狠,但他仍然保有挽回的自信,正如他说的,他太了解这座城市,知道要往哪里打才能让自己逃脱,“清洁工一死,命案的关键证人就没有了,医院的爆炸能为我拖住警察,我派去的人也把剩下的警力引到了港口,火会把一切烧个干净,届时人证物证灰飞烟灭,我甚至不需要离开,就凭丹妮拉的一面之辞,意大洛斯这群废物的指控于我而言不痛不痒。我还是可以东山再起,只是下城区一半的人都要为我这次的损失陪葬。”

陆蒙去过下城区,知道港口附近街道连着街道,要起大火会是多么可怕的局面,尤其是在大风天。她猛地擡起头,咬牙低吼道:“你这个疯子!”

“疯子?”米凯莱没有低头,听到这句话,他看着陆潜,“为了咬死我,不惜把自己也拉下水,到底谁是疯子?”

可下一秒陆蒙就直起身来,她跪坐着,身躯却挺立,使得米凯莱的视线重新落在她身上。

“你说陆潜可悲,实际上可悲的是你。”

陆蒙毫不畏惧,她的头发乱了,脸上也被掐出红印,可她的眼泪并未让她显得脆弱,反而有股坦然的锐利。

“你这一生都没体会过为了爱去克制、去牺牲的滋味,也从来没有人愿意为你这么做,因为你最爱的只有自己,私欲和浅薄的结合让你感到空虚,你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傲慢地试图说服别人去掌控它,恰恰是因为你这一生都在被这些东西掌控。”

这话直白又尖锐,米凯莱阴沉着脸,像是在用余光勒住她的脖子:“闭嘴。”

可陆蒙没有避开目光,身侧的注视让她感到心恸又坚定,她不敢侧头,就像她也明白为什么从方才开始陆潜就没再看她,他们总是那么相似。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