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错过

走了一段时间后，琳娜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我开始考虑带她去个地方歇歇。她突然问我：“你知道庄雨的酒吧为什么叫‘错过’吗？”

“我问过庄雨，但她不愿告诉我，只说那是她心里的一个病。”

琳娜微微一笑：“因为庄雨错过了她最爱的男人，就像刚才的咱俩，差点就错过了。”我听后忍不住反驳：“你这也太离谱了吧，咱俩这点小事根本不能跟庄雨的事比。”她却认真说道：“可是不管事情大小，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你想回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话让我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或许她说得没错，很多事情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回头。像我和秋婉，六年前分开时，我没有明确表白，如今一切已为时已晚，她身边已是新的人。

我突然对庄雨的故事产生了兴趣，毕竟她的酒吧叫“错过”，想必有许多可以分享的经历。我对琳娜说：“我看你也走累了，要不咱们去庄雨那歇会？”她却摇头：“你病刚好，跑酒吧去干什么，我不同意，有我在你今天就不可能喝一口酒。”

“今天去不会喝多的，我只是想和庄雨聊聊天，要不你就在旁边监督我。”我试图说服她。琳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了：“好吧，不过你得保证不喝酒。”

我们在路边拦了一辆车，上车后，我靠在座椅上，开始思索着怎样才能从庄雨口中得到她的故事。庄雨一直不愿多提“错过”酒吧名字的由来，这次我必须想个法子让她开口。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酒吧门口。我们下车走进酒吧，庄雨正专注地在吧台后整理酒瓶，眼神淡然。看到我们进来，她抬头笑了笑：“韩晨，琳娜，你们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直接坐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琳娜则坐在我旁边。庄雨习惯性地从酒柜里拿出几瓶啤酒放到我面前，琳娜眼疾手快，直接把所有啤酒全抢了过去，摆在她那边，一瓶都没给我留。她还真是说到做到，看来今天我一口酒都别想沾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发了高烧，病刚好，琳娜怕我再折腾出什么事，不让我喝酒。”庄雨立刻收起了啤酒，放到一边，换上两杯果汁，递给我们：“既然今天不喝酒，肯定是有事吧？”

我点上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目光落在她脸上：“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关于‘错过’的故事。”

庄雨闻言，神色微变，轻轻皱了下眉，随即看向琳娜，露出了一个不太友善的表情。琳娜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站起来，故作轻松地说：“我好像看到朋友在里面，我过去打个招呼。”她说完就迅速走开了。

庄雨从柜台下拿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燃，深吸一口。我从没见过她抽烟，忍不住问：“你还会抽烟？”

她淡淡地笑了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抽几口。”随着烟雾慢慢升起，酒吧的灯光显得更加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沉闷气息。庄雨吐出一口烟，冷冷地说：“让一个女人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一个男人听，是很不礼貌的。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这件事。”

“你还是走吧。”她抬眼，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我并没有站起身：“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告诉我，所以我打算跟你交换故事。现在我也想知道，‘错过’到底是什么。如果得不到答案，我的病怕是好不了。”

庄雨听完，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有些震惊，但她没有立即拒绝我。过了片刻，她长叹一声，站起身，对我点点头：“好吧，跟我来。”

她带我走进酒吧的一个包间，房间的灯光昏暗，柔和的光影洒在墙上，透出一丝神秘感。庄雨招呼店员拿来了两箱啤酒，放在我们面前，然后坐下来，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的笑容：“如果你不怕死，今天我就跟你交换故事。”

我直接拧开一瓶啤酒，仰头猛喝，一气呵成，直到瓶子见底才把它重重地放在桌上，嘴角挂着一丝苦笑：“现在可以开始了吗？是我先说，还是你先说？”

庄雨也不含糊，随手拿起一瓶啤酒，仰头喝了个干净。她把瓶子放下，轻轻擦了擦嘴角，眼神有些复杂：“既然你先提的，那就我先说吧。”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理清自己的思绪，然后缓缓开口：“他是我的大学同学，聪明、帅气，特别有魅力。班里很多女生都追他，唯独我没有。我……一直喜欢他，但我从来没敢主动去说出口。”

我正准备专注地听下去，心里揣摩着这段往事的细节，却没想到庄雨突然打断自己：“好了，现在轮到你了。”

我毫不犹豫地抓起另一瓶酒，照样一饮而尽，酒瓶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说，语气中掺杂着淡淡的回忆，“第一次见到她，我就喜欢上了她。那时候班里有很多人追她，我为了保护她，把那些男生一个个打倒在地……结果经常被老师训斥。”

庄雨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嘴角微微上扬：“韩晨，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狂的一面。”

“谁还没有一段黑历史呢？”

庄雨没有继续调侃我，而是直接抓起另一瓶酒，仰头又是一口气喝完。放下酒瓶后，她的眼神变得柔和，却带着一丝苦涩。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奈：“也许是因为班上只有我没追他，反而让他有了挫败感。他开始不时接近我，而我……为了维持这份不确定的关系，始终没有向他表白，甚至不敢流露太多感情。”

她的眼神有些迷离，手指捏着酒瓶的边缘，声音哽咽了几分：“好了，韩晨，该你了。”

我毫不犹豫，再次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她后来觉得我有病，甚至开始讨厌我。她时不时去跟老师告状，说我欺负同学，还让我当众道歉。”

“那你道歉了吗？”

“当然没有，因为我觉得我没错。”

“你这倔强的脾气，还真是从小就有啊。”

这次她没有喝酒，而是抬头认真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像是要透过我看进过去：“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和他靠近一点，但我也害怕……害怕如果越靠近，最后会失去他。那晚，我一夜没睡。”

她停顿了一下，眼角有些泛红：“结果第二天，他向我表白了……说我是他的初恋，他想照顾我一辈子。”

说到这儿，庄雨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是，我没答应他。”

她点燃一支香烟，烟雾在昏暗的房间里弥漫开来，她低声道：“韩晨，你会不会觉得这很可笑？喜欢的人向你表白，正常人不都应该答应吗？”

庄雨的哭声渐渐加重，泪水一滴滴落在烟灰缸里，仿佛与她心中的痛苦一起无声地消散。

我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庄雨。她接过，擦干眼泪，声音仍有些哽咽：“谢谢。”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试图稳定情绪。擦完眼泪后，她又坐回去，拿起酒瓶，仰头继续喝。

我也慢慢喝完了手里的酒，目光落在空荡荡的瓶子上，脑海中浮现出那些遥远的回忆：“高二那年，她终于不再那么讨厌我，甚至有点依赖我了。每天中午，我都会给她带饭。她总觉得食堂的饭不好吃，我就翻墙出去给她买她喜欢的。”

我顿了顿，心头不由得涌起一阵酸楚：“可是我从来不敢向她表白……怕我的冒失会让一年的努力都白费。”我轻叹一声，回忆中的场景让我有些无法自持。“有时候放学后，我会骑车送她回家。她就坐在我的车把上，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她说我的车把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说到这儿，我心里一阵疼痛。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慢慢在空气中弥漫。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似乎想让这股沉重的情绪随着烟雾飘散。

庄雨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我，她的声音轻柔：“想哭的话，哭出来吧。”

我摇了摇头，吐出一口烟：“还不用。”

庄雨再次拿起酒瓶，猛地喝了一大口，似乎是想压下心里的情绪。放下瓶子后，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他妈妈居然知道了我。”她眼神中闪过一丝苦笑，“她来找我，让我离她儿子远点。她说我这种家庭根本配不上她儿子。”

她顿了顿，眼神中多了一分怒气：“我当时真是气坏了，跟他妈妈直接吵了起来，甚至动了手。”她苦笑了一下，眼角已经开始泛红，“后来他知道了这事，就彻底跟我断了联系。我去找他，他会直接把我推开，还让我别再缠着他了。”

庄雨的手紧紧攥住酒瓶，声音低沉：“最后，我退学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她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脸上满是悲伤和绝望：“韩晨，你说……如果我当时冷静一点，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我们会不会……就不会错过了？”

包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酒气、烟雾、泪水混杂在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情绪。我望着桌上的空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或许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样的结局会是什么。

庄雨的痛苦与我的沉默交织在一起，仿佛这一夜的酒精和泪水，正在把我们所有的过去一一剥开，赤裸裸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无处躲藏。

我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也许是为了压住这些压抑的情绪，我直接又开了一瓶酒，猛灌了几口，感觉酒精在胃里翻腾，喉咙里火辣辣的，但心里的痛却依旧没有被冲淡。我放下酒瓶，声音有些沙哑：“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是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高三那年，我和她约定上同一所大学。我本打算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跟她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