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1021晋|江独家发表
第185章1021晋|江独家发表
◎撞破。(已替换)◎
容洛明了挑明今日阴谋,容明兰却一点也顾不上这些。握着圣旨的双手微微打抖,他一步上前攥住容洛手腕,结结巴巴地发问:“这东西哪来的?”
他接过见过的圣旨都不少,一瞧上头的内容就知道是拟旨太监童福的手笔。童福是崔诵翁手底下的人,崔诵翁对皇帝又万分忠心,既是他所写,那便足以证明是皇帝立旨让崔诵翁交给童福誊抄。没有旁人伪造的机会。
容明兰惊慌失措,全身力气似乎都用在了手上。容洛被他扼住手腕,眉峰蹙了蹙,挣开他的手掌,看着他的脸冷笑:“近来监国,大小圣旨皆需经你审视,你都看了那么多,还认不出来?自然是本宫从殿中省拿来的。怎么,不是张牙舞爪地觉着本宫碍事,气概恢弘地要与父皇联手?如今当真死到临头了,那胆大的模样倒怎么就不拿出来给本宫看看。”
她手腕红了一圈,近脉搏处两个青黑的指印,一碰就疼。容洛一边低眉摩挲淤青,一边揭穿他的筹划,眉目里一片轻飘飘的漠然。分明此事也攸关她的命运,但到了她这儿,偏生她是一点也不慌乱,冷嘲热讽,又无一不是她素日的作风:要死也得多拉几个陪葬。
悠哉悠哉的姿态,明明让她显得温柔许多,但容明兰站在她面前,却感觉她真真是应了私底下传说的那句“八面罗刹”,是个笑着饮血的女子,骇人万分。
寒冷从椎骨窜上来,容明兰手重重一抖,唇角抽搐着强硬拉开不屑的笑:“那又如何,你总得死在我前头。皇姐也看到了,这中宫没一处不是禁卫,皇姐方才既没能走,眼下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宫城一毫。”
崔诵翁因重澈已与容洛来往,容明兰不知,也就猜不到那圣旨是真是伪。他熟悉童福笔迹,看到内容慌得不能再慌。强撑着,不过是因为对容洛有恨罢了。
恨她宠誉万千,恨她压自己一头,恨自己不如她……故而,不想认输,也不愿再一次落于她之下。
他手掩在袖子里,袖子却无风自动地打颤,容洛瞥一眼,见他心虚地移到身后,他什么心思,她都一下看穿了。
“本宫摸阎王胡子摸了这么多年,你觉着本宫会怕死?是,本宫说不准是死在你前头。本宫一死,后头剩了你与北珩,你也尚能得几日喘息。民人说瞬息万变,你的心思本宫也晓得,就是觉着还有机会翻盘是不是?”将容明兰心思一一点出,容洛整理衣袖,看他一眼,一嗤:“可是,你觉得本宫会给你这个机会?”
容明兰身后衣衫濡湿透彻,握着圣旨的手瑟瑟地抖。闻言,他后退一步:“你能做什么,杀了我?”咬牙吞咽,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你要逼宫?逼宫,然后杀了我?像杀了六叔和明霄那样,是不是?”
他此时已经慌乱和紧张到了极点,初始时是为了圣旨,现下,却是容洛带来的压迫感更厚重。
小步轻缓地后退中,一声枯枝的碎裂声在他鞋跟下响起。故作沉稳地面容在这一声下开始崩碎,他赫地看向容洛,便目睹蔑视的笑意自她眼中缓缓升起。
“那就是太便宜你了。”容洛漫步出了阴暗的地方,绕到他面前,平视他轻声启唇:“本宫知道你与父皇什么打算,不想打草惊蛇才留下来。一旦你用禁军擒我,四家便会立刻投靠容毓崇。七弟聪明,绝不会辜负本宫期待,想必会用极手段替本宫报答你。四弟,当初扶持你,本宫是为保命,却也是真心实意尊重你疼爱你。现如今你不懂偿还恩德,还与父皇害我,那么本宫理所应当要你——生不如死。”
四字咬重了音,从朱唇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带着森冷,掷地有声。
小雪有风,点点细密的雪飘飘悠悠地落下,灯笼碰撞,温暖的橘色映透漫天雪花,一时间似有无数萤虫飞翔于空。容明兰目不转睛地看着第一点萤虫飞过容洛身后,汗水淌过眉睫,不禁眨了眨眼。
而这一时,大风自廊下席卷而过,叠叠灯笼被吹向这一方——大光明照亮容洛,珠钗金光熠熠,漫天萤虫仿若被一瞬点燃,那最初的第一只萤火虫带着火光落在容洛肩头。
银红襦裙扬起,若一团大火飞腾。而火光中,连隐南那漠然地面目、充斥着鄙夷的眼神,无比清晰。
陡然与她双眼撞上,轻贱深入眼底,容明兰蓦然一退。
——视线清明。
愕然停住步子,容明兰怔愣扬首。看清眼前容洛和雪花,他眨了眨眼,错愕拂袖:“你吓不倒我!”连连后退数步,他大怒,“容明崇,你吓不了我,也永远别想压过我!没用,没用!本宫,本宫……”
感受到手臂不听使唤地抖动,他厉叱:“本宫不会输!不会!”
幻觉让他惶恐至极。他比容洛小一岁,不是没见过连隐南。当年容洛受宠,他上头两个哥哥也未夭折的时候,他曾与他们一道见过连隐南。
他出身低贱,母亲是个宫婢,没到念书年纪时一直与母亲住在宫里不出门,许多东西也就不太清楚,故而,在见到容洛的时候,他便唤了一声“阿姐”。
这一声招致了连隐南的不满。她当即令喝他改口称容洛为“皇姐”,并以一种极为刺骨的、鄙夷的目光看了他良久。
那目光,仿佛就是在说他“废物”。
他真的是废物么?可他才是太子。而运筹帷幄的连隐南却早已长眠于地。
他不会输。
风水轮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连隐南都能死,他为什么不能赢,为什么不能当皇帝?
他不会输。
颅骨里传来隐隐地疼,容明兰回神,瞪视容洛,拔步转身。
“你有禁军,容毓崇还有千牛卫。”
侧过身去,他听到容洛冷冷发声。倏地回首,他双眼大睁。
“你是螳螂,容毓崇是黄雀。”容洛恹恹垂眼,唇畔滑开一笑,“一旦本宫死,你便会被容毓崇以疯病发作斩于殿中。本宫曾与重澈提及你头风一事,你猜,他会不会告知容毓崇?”
会不会?会。
因为容明兰头疼之事不是重澈转告,而是她亲口告知。
毕竟,这是一个可以翻盘的筹码。
得过容洛告诫,容明兰对此事已是十分小心翼翼,平日用药还说是崔妙仪的求子偏方。眼下知悉容洛将此事透露,他猛地冲上去,目呲欲裂:“你竟敢将此事……!”
秋夕一步绕过容洛拦在他眼前。两人隔绝,容明兰步伐被迫停顿,握拳:“你够毒!”
容洛并不恼怒,轻笑道:“既然前路后路都断了,便与本宫联手如何?”
听到关节咯哒的声音,容洛敛衽,施施然自顾自道:“本宫目的只在保命不在皇位,从前为忌惮为殉葬的遗旨,现在为的就是此事。此事如若了结,本宫没了顾忌,便会出降嫁于重澈。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趁此机会用禁军压制父皇,攫取父皇手中权势,保本宫性命,安你一颗上蹿下跳地心。”
她将他退路斩断,为的就是逼迫容明兰对皇帝动手。此下局势明了,她这一方也彻底站在了光亮的地方。容明兰若是不动,那除了死,便再无可选。
一瞬静寂,雪花在肩上积了薄薄一层。何姑姑打起伞,容明兰便红着双目斩钉截铁地开了口。
“不可能。”攥紧圣旨,他盯着她,牙关喀喀作响,“我绝不会如你的意!”
似乎预料之外,似乎意想当中。容洛看他拂袖而去,扫了扫肩头雪,擡步往大殿方向行去。
只前两步,她听见一声踩断什么东西的声音,回身朝声源眺望。一道朱色踉跄奔入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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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文德殿的路有许多条,这些路当中植满树木。而今隆冬,这些树木落叶秃枝,枝头上积满雪,树干当中更满是雪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