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如斯
兄长如斯
青羽师兄:“把剑放下,莫要吓坏它。”
穆儿:“妖兽,你听见没,你把剑放……嗳……”
十三:“大师兄。”穆儿:“大师兄。”
二人虽然喊出的话一样,语气却很不同。十三一句大师兄里满满的遗憾,知道他会来,不知道他来得这么快。
穆儿:“师兄你找我来了。”
这崖洞可真好找,妖兽也来得快,大师兄也来得快。
“是,来找你。”青羽师兄还是一向负手挺身稳重的样子,从妖兽背后走过来,笑眯眯看着郢穆儿。此刻,青羽师兄在她眼里不免更俊朗几分,他藕荷色仙袍偏偏,青丝飘逸,剑锋一样分明的下颌线和喉结,还有略带三分清冷的眼角,又亲切又耐看。
青羽走到妖兽面前,大妖兽竟然,竟然,后爪起立,前爪打横,给他一个高高的抱举。
穆儿:“……”
十三:“……”
穆儿:“十三哥,妖兽怎么,不吃人吗?”
十三:“许是师兄长相精干,看着不太可口。”
后来,这一段山试趣闻被朗月仙尊和慕招上神拿出来反复嘲笑了整整两个月。
孰湖原本就是亲人和善的异兽。偏巧那节上古神兽的修仙课,十三和郢穆儿二人偷偷溜出去钓鱼了。
午后清风爽利,郢穆儿躺在香香的寝阁中,十分清闲。她望着窗外枝头的鸟雀出神,又突然想起崖洞石壁上那幅小像。心里突然一丝烦乱。她擅长观察,一向眼明心亮,有些事看得明白,心里麻麻的,痒痒的,说不出来的闷。
日光明晃晃,晃到桌子上,手里的果子酒突然不甜了。
山试后朗月仙尊终于抓住把柄,借机好好训导她一顿,足足念叨两个时辰,譬如疏于修炼拖累师兄,身为女尊也绝不可依仗身份让师兄挡在前面,身为继任女尊要精进修为才行,父尊传授的经验乃世间真理怎可不谨记等等。
咚咚咚。
“穆儿,睡了吗?”
她打开门,看到十三哥端着汤盅在外面,脸粉粉一直红到耳朵边上。他盯手上端的汤碗,盯门框,盯月亮,就是不看郢穆儿。
穆儿:“十三哥?”
十三:“我,那个,啊,炖了蜜莲子给你,给你喝。”
这种陌生的感觉真奇怪。就像,自小至今第一次看清他的脸,双眼皮、黑瞳孔、大卧蚕,菱形的眼眶,眼睛格外好看;剑眉飞向两鬓,眉毛不粗不细,英气中透着秀美,皮肤白皙,嘴唇,嘴唇在郢穆儿眼前一开一合,红艳艳的,好像桃子。怎么有点挪不开眼睛呢,馋桃子了。
眼前这个脸粉红的男人,还是那个从小陪她疯玩的十三哥吗?
再看来人,白嫩的皮肤延伸到脖颈,向下藏到衣领里,胸口,鼓鼓的。他日日修炼,有肌肉的。怎么忍不住想上手摸一下。嘶——
三百年光阴如梦蝶,原来他身形已经这样挺拔了。
两人真的长大了。
郢穆儿突然发现,面对熟悉的这张脸,她心里也砰砰砰地跳。
话说开了,感觉变了。
十三:“喝完汤,早点,早点休息。”
还没等郢穆儿想好到底要不要上手捏一下,十三已经把托盘推到她手里,转身速速走了。
呵,男人。着什么急。
不知为何,郢穆儿近日时常不见青羽师兄。
仙门内外翻了个七上八下,大半日没寻到他。午后,大师兄从山下回来了,也不知去了哪儿。郢穆儿查了日常仙修们外出归档,也没弄明白。不愧是大师兄,真神秘。
朗月仙尊时常说,仙门是她的使命,大师兄帮她背一半仙山的伙伴。他将与我守护千千万万载,这是命运转轮上早就刻写下的,哪怕上到九重天,也无人能改。他们守护着一样东西,守护着仙山,守护着清水镇的百姓。这是朗月派创建的使命。
当心里知道有一个大师兄在,做她背后坚固的后盾,守着这座仙山也守着她,哪怕成百上千春秋岁月,她都可以坚定地相信,大师兄不会离开。前路不分明,世事多险历。但,他不会走。
兄长如斯,岁月如斯。心里踏实。
却不知命运转轮这一笔,到底有何深意。
青羽师兄的神秘,不止一点。郢穆儿与十三哥和其他同门,不过几百年仙龄,除四大长老外,老一点的也就修了上千年,青羽师兄的身世却无人得知。
母尊最八卦,在郢穆儿一百八十岁那年,母女二人一起嗑瓜子时曾透露过,青羽父尊母尊都是九重天上神,地位尊贵,他是出生后被贬落在仙山的。据说他少年时已修为大成,后来不知犯了什么大错,受生之枷锁,背负诅咒,被贬下九重天,在此历千千万万世劫难。父尊母尊都救不得。
生之枷锁,那是数万年来最重的刑罚,甚至比雷极之刑更为严酷。凡受雷极之刑的神灵仙修,都是触犯天条、十恶不赦的重犯,譬如为祸人间、作乱三界、奸淫掳掠、堕魔等等。
郢穆儿与母尊都大为感慨,青羽哪像会作恶的,他本人就是一册行走的仙门戒律,还是金装收藏版,端庄整肃惯了。九重天判的惩罚极重,他身世存疑,自那起郢穆儿便格外留意。
大抵世人就是这样,偏爱你时,就算你屠戮过九重天,也要为你辩解有因由的。
若对你心有不悦时,哪怕你是救世明主,也要攻讦你专横霸权。
人的喜恶,多在一念之间,或始于一次眉眼低垂,或终于一次无意中拂袖。恒久时,如屹立于世的仙山,短暂时,如朝发夕死的白昙。有甚道理可讲,人心而已。
青羽这几日自去忙碌,十三也有意躲避着郢穆儿。从山试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两人一见总是耳廓彤红,眼睛里写完复杂的情绪,看的郢穆儿也浑身不自在。
二人路上撞见都拘谨地很,再不敢一起泡温泉、喝大酒了。
夏日悠长,她有些无聊,日日哀嚎。
终于,暗影婉儿来报,发现大师兄踪迹,她一个激灵翻下床,火速去抓青羽师兄。真神秘啊,大师兄是一箱挖不完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