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62章顾长渊的谋略,于“寻人”这…… - 海棠经雨透——申签版 - 陌青青青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62章第62章顾长渊的谋略,于“寻人”这……

第62章第62章顾长渊的谋略,于“寻人”这……

天地辽阔,山河无垠,只是在这片苍茫之间,顾长渊的谋略,于“寻人”这件事上,毫无用武之处。他们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从陆棠坠崖之地起,一寸寸地沿着江岸向下摸索。

一行四人,很快补齐了所需的物资与补给,出发了。

崖壁陡峭,秦戈他们尚可攀爬而下,而顾长渊…..他们只能在临时找来的木板的四角系上绳索,制成简陋吊篮,把他固定在上面,再由众人合力,一寸寸往放下。吊篮在江风中缓缓向下,绳索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木板时不时擦过岩面,发出“咯吱”的闷响,听得人心惊肉跳。

他安静地躺着,披风被风拂起,衣角一寸寸翻飞,目之所及是崖上那几张紧张发白的脸,心里却因终于踏上这条路而满是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甚至还有心思轻声笑道:“诸位,拜托了。”

等到吊篮终于触底。大家才终于松一口气,将他小心扶下挪至江滩一处略为平整的岩石上。

江水在不远处轰鸣着翻涌,岸边泥石杂陈,乱草丛生。风吹过,带起碎叶翻滚而起,远处崖底斜生的岩缝中,还有零星残留的血迹与绸缎碎片,像是时间残留的证物,被雨水与日光反复洗刷,却始终未能彻底消弭。

温渠望着那片江面,神情凝重,低声道:“我们就是从这里开始找的。顺着江水一路往下,查了整整三十里……可至今,没有任何线索。”

“好。”顾长渊点头,语气不重,却没有一丝犹豫,“那就从这里开始。”

他们就这样踏上了寻人的旅程。没有天时地利,没有锦囊妙计。有的只是沿江一寸寸地查探和一点不肯放弃的执念。

江边多是陡峭险峻的山崖,乱石嶙峋,层层叠叠,毫无路径可言。车马无从通行,轮椅到了这里,也不过是一块废铁。

他们只得将一切不必要的负担尽数弃下,按照事先规划好的路径和日程,带上最精简的口粮、药品与器具,由秦戈与沈昭轮流背着顾长渊,沿江而行,步步向前。

所幸顾长渊瘦得厉害,远不及常人沉重,并不太费力气。

起初,他还能靠左臂勾住背负者的肩膀,勉强稳住身形。但路途一长,微薄的力气终究难以支撑,哪怕再如何咬牙强撑,也难以阻止身体往下滑坠的趋势,需靠背负之人的一只手臂稳稳扶着,才能勉强维持住位置。

可山道湿滑,苔石遍布,稍有不慎便可能失足滑坠,秦戈和沈昭亦须空出双手来应付紧急情况。于是,他们几番尝试,最终找来布料,撕成宽布条,交错缠绕于顾长渊的腰腹与肩背之间,再搭至背负者肩头,将他如同襁褓婴孩一般牢牢固定在背上。布条勒得极紧,嵌入他干瘦的胸膛,令他每次吸气都带着些微难以察觉的艰涩。但也因此,多了一分稳妥。他就这样被绑缚着,安静地伏在他们背后,随着他们一步步翻山越岭,沿江而下。

偶有行人路过,远远望见这一行人古怪姿态,都忍不住驻足回头,低声议论。他们见过背婴孩的,见过扛柴捆货的,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如同稚子般被布兜紧紧束在别人背上,手脚无力地垂着,随着背负之人的脚步微微晃动。

而顾长渊神色未改,仿若未闻。他的目光始终凝在前方,穿过林影与山风,穿过涛声与江水,只一心执拗地在崖岸之间,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了。

顾长渊瘫痪的肢体本就血流不畅,极其畏寒,如今辗转于山林江畔之间,更仿佛置身风刀霜剑之中。即便沈昭与秦戈为他层层添衣,用厚重的大氅严严实实包裹他全身,依旧无法抵御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一日日的江风只吹得他肌肉僵硬、关节钝痛难当。

夜里尤甚。他常在夜深人静时因寒冷与痉挛骤然惊醒,睁眼之间,浑身湿冷,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却只是咬牙闭唇,将痛声死死咬碎在喉间。

他不曾抱怨过一句自己的苦楚,反倒是对着身边替他拾柴取水、轮流背负的秦戈和沈昭时,低声交代的尽是歉意,辛苦他们陪着自己受了这份折磨。

沈昭却并不觉得苦。他自小长在十里长山,未曾见过如此迤逦广袤的山河。这一路虽辛劳,却也处处新奇。他年纪尚轻,眼中未染疲态,顾长渊偶尔提点几句,便追问不休,兴致盎然,恨不得将这天地万象一一记入心底。

至于闻渊,那更是乐在其中,脚一踏进山林,整个人便像变了个模样,人还没站稳,眼睛就已经在山石与灌木间打转。这一路山水峭壁,反倒成了寻草采药的绝佳之地,峭壁深壑之间藏着数不尽的珍稀药材。每逢队伍歇脚,他必随身带刀挎囊,伏在乱石之间翻叶辨根,一边采一边絮絮叨叨。

“你们要是真找不到陆棠,”他有一回撚着一枝覆霜白花笑道,“不如干脆在这儿扎营,让我把整座山都采一遍。运气好,说不定能攒出一部新的《本草纲目》。”

沿途每遇村落,他们便停留修整,也顺势打探消息。

闻渊搭棚坐诊,为村民看病施药,积下几分人情;其余人则分头走访,拿着画像一家家地问——可曾见过图中之人?是否遇到过一个身量颀长、眉目英朗的女子?有没有听说过江有女尸被冲上岸?若有人提起附近水势复杂、易生回流、常见尸骸的所在,他们也会请乡人带着专门去查探一番。

秦戈老实沉稳,沈昭机灵爽快,二人说话得体,待人热诚,在乡人之间竟意外的吃得开。只是每一回,换来的不是迟疑,就是茫然的摇头。

偶尔得到附近江边冲上来“特征相符”的女尸的消息,顾长渊的指尖总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紧,连唇色都褪去几分。他既希望是她,又害怕真的是她。

时日渐久,这些尸骨或残破不全,或被水泡得浮肿溃烂,面目难辨。闻渊顶多凭骨架判断年龄与大致身高,之后便只能由顾长渊一寸寸翻查旧伤来进一步确认。陆棠征战多年,身上难免伤痕累累,如今,那一道道曾令他心惊的伤口,成了唯一能辨认她的印记。

一次次翻找,一次次希望,一次次落空。

那些尸骨,是别人的女儿,妻子,母亲。却从来,都不是他要找的那一个。

顾长渊很难说清自己每每扑空时的心情,既有庆幸,又有落空,他也无人可分享,只能静静垂眸,闭眼片刻,让指尖从冰冷的骨骼上缓缓收回,咽下胸中翻涌的血气,再低声交代:“埋了吧。”

声音微哑,被寒风吹得干涩,像风吹过河岸上枯萎的芦苇,带着哑而脆的回响。

日复一日的奔波下来,顾长渊的脸色愈发苍白,风霜镀在眉眼之间,将昔日的温润一点点剥蚀,显露出更深处的沉静锋锐。他的右手右腿本就无力,如今更是枯槁挛缩,像干枯的藤蔓一般悬于身侧,毫无生气。可他始终没有停下,一步不停,固执地走在这条路上。

他们翻山越岭、沿江而下,每一日的脚程都在削磨着众人的体力与意志。而有时,危险只是倏忽之间。

最惊险的一次,发生在穿越密林时。

那日,沈昭背着他疾行在湿滑的山道上,途中微微下沉重心喘息了一下,却未察觉,枯叶掩映的草丛间,一双竖瞳悄然张开了。那是一条青环毒蛇,蜷伏在腐叶之间,冷冷地盯着这群路过的猎物。就在众人经过的刹那,它倏然弹起,獠牙寒光一闪,猛地咬上顾长渊垂落的右脚踝。

而他毫无知觉。

沈昭步伐未停,众人也未察觉异样,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顾长渊的气息逐渐紊乱,脸色惨白如纸,衣襟亦被冷汗浸湿。秦戈才察觉不对招呼大家停下。闻渊上前查看,一眼便察觉不对,猛地掀开他的衣摆,那条僵冷的右腿上,脚踝处赫然浮着两道乌黑齿痕,毒素沿血管一路蔓延,周边的皮肤已泛出暗青色。

“操!”他脸色骤变,几乎是连骂带吼地拔出银针,飞快刺入腿上数处xue道,“再晚一点,你这右腿都不用要了!”

针入肌肉,却连一丝抽搐都未引起。顾长渊神色不变,只垂着眼睫静静看着,像是在观察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救治。

闻渊被他这副模样气得直咬牙:“你倒是吭一声啊?都快死了还装镇定?”

顾长渊目光微微涣散,气息极轻,却依旧平稳:“毒,解得了吗?”

“解不了我还能坐这儿跟你废话?!”闻渊骂归骂,很快利落的俯身咬破伤口,将毒血吸出吐远,又飞快封xue解毒。

“这条命差点就丢在这破林子里。”他一边扎针一边冷笑,“你要真死了,看陆棠回来怎么收拾你。”

闻言,顾长渊睫毛微颤,缓缓擡眼,目光沉如止水:“她还没回来。”他说:“所以我不能死。”

他执拗地走在这条路上,风刀霜剑,山穷水恶皆未能令他后退半步。

漫漫江路,不见归人。

一路风餐露宿,一路奔波寻觅,一路无果。

他们走过秋日枯叶,踏入初冬寒霜。山林渐渐染上肃杀的颜色,江水也比往日更加寒冷。沿江的村落越来越少,能问询的线索也愈加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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