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了结
“宁郡王。”容瑟唤道。
容湛上前,俯身道:“小王在。”
“容氏皇嗣凋敝,如今有资格坐上皇位的皇室宗亲,只剩下你,本王知道你久居儋州,但你姓容,如今多事秋,边陲战事未平,正是危难之际,若无天子,百官群龙无首,必生大乱,就由你为君,坐镇晋京,你意下如何?”
容湛郑重沉声:“全依皇叔安排。”
事到如今,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
宁郡王今日帮着摄政王,分明是二人早有筹谋。
容瑟又对群臣说道:“宁郡王乃容氏宗亲,流淌的是皇室血脉,多年来驻守儋州,镇压南海诸国,此番桐县地动,亲赴灾区,劳苦功高,更足见其贤明,本王以为,将大晋.江山交给宁郡王并无不妥,诸位大人以为呢?”
群臣都回不过神,宣政殿上静默一瞬后,百官彼此交换过眼神,才异口同声道:“王爷英明,臣等恭请宁郡王登基为帝。”
容瑟瞧着庄严的大殿,眼神扫过群臣,才终于如释重负,缓缓呼出口气。
成了。
容瑟目的达成,但今日晋京之乱仍有许多要处理的事务,尤其是曹家、娄家以及侯家,容瑟将之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办理,朝会就此散去,群臣离开宣政殿时,宫门口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几个宫女太监正擦拭台阶上的血迹。
除夕当日的政变,结局令满朝文武都意想不到。
陆上谦和喻青州并排走下台阶,沉默到宫门口,喻青州才忍不住低声道:“陆尚书,您说王爷今日这是……想干什么?”
论起登上皇位的资格,他宁郡王是个旁系的宗亲,而容瑟却是元光帝的儿子,他自然比宁郡王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何况摄政王苦心筹谋良久,喻青州一直以为摄政王觊觎皇位,迟早要将容靖扯下来好取而代之。
结果摄政王的确对皇帝出手了,却将皇位拱手让人,难道还想接着名不正言不顺地做摄政王?
陆上谦沉默须臾,轻声说:“宣政殿上,王爷都干了什么?”
“……替颜贵太妃正名,将先帝劣行公之于众,还有……”喻青州倏尔顿住,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好似明白了什么,将信将疑道,“王爷他……想做的就只有这些?他根本不想做皇帝?”
“恐怕正是如此。”陆上谦叹息道,神情复杂,“王爷想做的事只有这些,若非亲眼所见,老夫也不敢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纯粹得可称之为天真,若是旁人便也罢了,可这出现在老谋深算的摄政王身上,陆上谦不得不审视自己,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看错了摄政王。
于是不由得回想起真正对摄政王改观那一日,自己推心置腹地劝他,可摄政王根本不领情,仿佛一意孤行,如今想来,陆上谦有些羞惭。
杀母之仇,他有什么资格劝摄政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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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晖阁内,容瑟留了两个言官拟旨,他知道容靖肚子里那点墨水,写不出什么东西来,也保不准他在罪己诏中夹带私货,于是干脆请文官起草,朝中文臣惯会写折子,这罪己诏却是从未写过,于是战战兢兢,紧张措辞。
等写完容瑟一瞧,长篇阔论,通篇言辞恳切,于是满意颔首,命两位大人退下。
“陛下,誊抄一遍吧。”
容瑟将起草好的罪己诏放在容靖的桌上,自己转身到旁边坐着,俨然是要亲眼看着容靖写罪己诏和退位诏书。
容靖脸色苍白难看,攥着笔却没动,半晌,他低哑道:“你就是用皇位拉拢了容湛,是吧?”
“是啊。”容瑟坦然道,“事已至此,容靖,你在再想这些也无用,走到今日这一步,是你们一家子亲手促成,怨不得旁人。”
容靖哂笑:“他蠢才会相信你,我等着容湛变成第二个朕。”
“那你恐怕等不到。”容瑟笑了笑,“容湛与我无冤无仇,他能做好一个皇帝,也无须本王插手。容靖,本王既然给了他皇位,便不会夺了他的权,至于你,本王为什么这么做,你心知肚明,少浪费时间,写吧。”
容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知道容瑟恨他,也一直以为容瑟想要做皇帝,故而登基后,他觉得自己赢了容瑟,可容瑟想要的根本不是皇位,自己视作珍宝的皇位落在他眼中竟什么也不是。
容瑟想要的竟然只是报复。
容靖不由得回想,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假如没逼死颜贵太妃,又或者他幼时没对容瑟折辱打骂污蔑,事情或许本不必走到今日这般。
哪怕再不愿承认,容靖还是知道,他后悔了。
于是握笔的手都在细细颤抖,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罪己诏与圣旨誊抄下来,盖上玉玺,朱砂印泥落在明黄的锦缎之上,将容靖这短暂的、半年的皇帝生涯彻底了结。
“不错。”容瑟走上前来拿起罪己诏看了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容胥和曹毓敏干得事,足以叫天下人看懂,“来人,罪己诏贴宫墙上,让天下百姓都看看,至于这道传位圣旨,送到宁郡王那,着礼部、光禄寺预备登基大典,日子就定在……初十吧。”
等宫人离开,容瑟转身,背对着光,居高临下地瞧向几乎瘫坐的容靖,微微笑道:“既然是废帝,那也就不能住在宫中,不过本王早就给你物色好了去处。”
容靖猛地抬头,“即便不是皇帝,我也还是皇室宗亲,你要赶我出宫?!”
“不止。”容瑟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摇了两下,“你不是一向觉得自己比旁人高贵么?既然如此,那就去坊间做个平民吧,来人——”
容瑟话没说完,门外便蓦地响起喧哗声。
“让本宫进去!本宫要见摄政王!”
容瑟眉梢微挑,给守在屋里的蓝莺使了个眼色,“让她进来。”
蓝莺点头,将门推开,一个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快步进门,全无仪态,神色匆忙,高耸发髻上的步摇钗环恨不得甩到脸上,当啷作响。
“皇叔,本宫听说,你逼陛下让位给了那个宁郡王?!”侯青夏勉强镇定,但神色间还是能瞧出惊惶。
“怎么是本王逼的?容胥自己做下那些烂事,他儿子自然要替他扛下来。”容瑟笑了笑,“本王还差点忘了皇后,既然皇帝不是皇帝,那你也自然不是皇后。侯氏参与此次逼宫叛乱,不过你是女眷,若是肯安分守己,在宫中安度余生未尝不可。”
他与侯青夏没仇,自然也不会为难一个女人。
侯青夏却不领情,盯着容瑟说道:“哪怕陛下不再是陛下,那皇位也不该交由一个皇室宗亲,皇叔也不能废了本宫,本宫已身怀有孕,这是皇嗣!”
容瑟微愣,见侯青夏如此言之凿凿,余光便瞄了眼容靖,瞧见他神色比适才写罪己诏时还要难看,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厌恶了,容瑟甚至怀疑容靖的神情仿佛是要直接吐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