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觉直至天明。
许惊岁醒来,愣怔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他又做噩梦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那年林此宵走后不久,他就开始频繁地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噩梦。在梦里,时而是雨夜,发生了严重的车祸,他叫天天不应,雨水冲刷着血迹,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他看见了林此宵,但任凭他怎么呼喊,对方都像是看不见他一样,冷漠地转身离开。
时而是被一些扭曲的可怖的无脸怪追赶着,他拼命逃跑,逃到了顶楼,然后看到了林此宵,他想拉着对方一起逃跑,可是林此宵却用一种很怨恨的眼神看他,跟他说:“不要抛下我,我们一起走……”然后就带着他从楼上一跃而下。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他去看过心理医生,得到的答复是因为愧疚,所以梦见。
后来几年,他刻意地去避免跟林此宵有关的一切,不再提他的名字,不再看他的照片,甚至是他做过的菜都很少吃。
林此宵开始像是封存在回忆里的一个名字,只要不去翻动,就不会想起,噩梦的症状也随之好了很多。
昨夜他少见地又梦到了被很多怪物追赶,他一路狂奔,两腿像是灌了铅,越跑越无力,那种在做梦的感觉无比清晰,尽管他一直在告诉自己“只是做梦快点醒来”,可怎么也醒不过来,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他突然看见了林此宵!
静静地站在那,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许惊岁知道他在生气,气自己抛弃了他,可这一次他却好像看见了自己,然后朝自己伸出手来,拉着自己一起逃跑。
太奇怪了……
许惊岁想了想,决定将这个奇怪的梦归咎于昨晚林此宵的质问。
在附近的茶餐厅,两人一起吃了个简单的早饭,而后驱车从白港回到南佘。昨夜睡得不好,许惊岁在车上又浅浅补了个觉。醒来时,已经到了聚图门口。
白天的林此宵好像又恢复成了那个冷漠矜贵的样子,与昨晚那个失控模样判若两人。许惊岁不知道为何,也不想去探究。
*
从聚图离开后,林此宵前去约定好的摄像棚进行杂志的拍摄。工作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七点,刚从休息室卸完妆,就接到了林尧的电话。
林尧是林晁的儿子,几年前拍摄电影时两人结识,林此宵圈内朋友不多,林尧算是一个。
电话刚一接通,林尧欢快的声音就从中传了出来,宛如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大忙人,可算联系上你了,今晚本少爷做东,豪华游艇生日party,可不许再鸽我了。”
“我今晚有事。”林此宵正停留在跟许惊岁的聊天框,两人今早才加上的微信。
“什么事?难不成要夜会小情人啊?”林尧笑着调侃,又稍稍正色道:“今个可是我生日,你若是不来,我可要生气绝交了!”
他话虽这么说,但其实也只是一种撒泼耍赖的方式。
林此宵默了两秒,才回:“知道了。”
“今晚party我可是邀请了好多年轻漂亮可爱的男孩,保准有你的菜...”林尧眉飞色舞地说了一堆,见对面没有回复,一看手机才发现对方早都挂了。
“真是个性冷淡!”林尧对着手机骂到。
林尧本就是个张扬的性格,生日趴办的确实气派,游艇一周前就准备妥当,从国外空运来的新鲜食材跟洋酒,厨师也是从国外特意请来的米其林大厨,还邀请了乐队前来演奏。
“怎么样还不错吧?”林尧笑着扬了扬眉,撞了下林此宵的肩膀,“哎真不是我说,今个这么多人呢,真就没有一个你能看上眼的?你看那个,长得多可爱啊。”
林此宵没有回应,顺着他的话轻飘飘地扫了眼,忽地看到了什么,目光突然顿了下来,林尧一看有情况,忙不迭地介绍:“他是刚出道的新人,叫...”
他还没说完,就看林此宵朝着那边径直走了过去,不过数十步,而后停在了一个男人面前,林尧定睛一瞧,这人他认得,是谢家的谢知繁。
可据他所知,这人已经结婚了啊!不是吧,林哥,这不好吧?
“谢总?”林此宵出声,打断了新人正要借醉靠在谢知繁怀里的动作,不知是这风太凉还是他的眼神太冷,小男生冷不丁地抖了下,灰溜溜地跑开了。
谢知繁心里正烦躁着,若是以往他最喜欢这种温柔乖顺的小男孩,可今个不知道怎么的,对方贴上来时,他只觉得烦躁,满脑海都是许惊岁跟他提要离婚的样子。
他循声看了过去,发现是来人竟是林此宵,不由得挑了下眉头,眼神里有几分不客气,玩味道:“真是巧啊,有事吗?”
上一次是撞见谢知繁同前任亲吻,这次是谢知繁同新人亲热,谁知道下一次会怎么样?许惊岁,你的真心就是交付给了这么一个人吗?就这么任由人践踏吗?!
积压很久的怒火重新燃起,林此宵脸色阴沉,晦暗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语气同样不悦,“无事,只是提醒下谢总,你已婚的身份。”
谢知繁怔了下,掀起眼皮看着对方,难不成许惊岁还没跟他说过已经要离婚的事?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狭长眼眸眯了眯,谢知繁笑了下,点了根烟夹在指间吸了口,白雾缭绕间,他沉声道:“你也知道已婚啊,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你在晚会上公然带走我的人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一夜未归。”谢知繁扯着唇角,脸沉得可怖,他按灭了烟,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林此宵的衣领,冷声质问:“你们两都做了什么?!”
浓烈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林此宵面无波澜地看着他,嘴角噙了抹很淡的笑,“若真按先来后到,你又算什么东西?”
话里意思再清晰不过,谢知繁拧着眉头,盯着他看了两秒,嗤笑了声,“敢情是旧情人?呵,我说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静默地交战,一时分不出谁输谁赢,过了几秒,谢知繁突然说:“林此宵你敢赌吗?”
林此宵嗓音低沉,问:“赌什么?”
“赌现在在许惊岁的心里,我们两谁的分量更重。”谢知繁无畏地笑了下,眼中的挑衅意味更浓。
许惊岁接到电话赶到时,谢知繁跟林此宵都喝得很多,林尧也不知道这两人哪来的仇哪来的怨,莫名其妙地拼起了酒,大有把对方喝倒的意思。
“这都喝完三瓶了!红酒后劲大,再这么喝下去恐怕要出事的。”林尧语气焦急,跟许惊岁说。
许惊岁闻言瞧了眼,桌面确实有三个空瓶,他知道谢知繁的酒量算是不错,但林此宵的酒量并不清楚。
两人看起来都喝多了,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只见谢知繁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来,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说:“你来啦,走,我们回家吧。”
许惊岁转身正要走,却瞥见林此宵独自静默地坐在沙发上,一抹醉红从眼尾蔓延到耳廓,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像以为乖乖听话就会有糖吃的小孩。
林尧是个人精,惯会察言观色,一瞧就觉得这三个人的氛围不对,忙出来打了个圆场,“你先把谢知繁带回去吧,林哥我等会送他。”
“好,麻烦你了。”许惊岁收回眼,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