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伪 - 合欢宗妖女她以情证道 - 筠枝 - 武侠修真小说 - 30读书

虚伪

虚伪

左耀卿回府那日,场面实在是热闹非凡。正巧又赶上那位小少爷的生辰,左家一贯讲究面子排场,干脆大摆三天宴席,广邀各宗各派的道友前来。

如今修仙世家双杰俱在,一时间风头无两,上赶着讨好的修者犹如过江之鲫,山门都快被踏破了。

然而,一切热闹都与花颜无关。她依旧独自一人住在清平居,几乎快被所有人遗忘。

直到第三日晚上,她正要就寝时,左耀卿又来了。

他酒量极好,好到花颜从没见他醉过半分。眼下也不知喝了几天,竟连站都站不稳了,刚进房门就紧紧搂住她,一声叠着一声唤她“阿颜”。

这下,花颜准备好的各种说辞全没了用武之地。和酒鬼自然是没什么道理可说的,说了他也理解不了,于是她只得沉默着回抱住他。

左耀卿虽然走路踉跄,记路倒是非常准确,径直拉着她就进了内室。花颜被他满身酒气熏得难受,好说歹说才哄着他去了净室,又废了大力气才将他拖上榻,一番折腾下来,连一丝睡意都无了。

他就躺在她的身旁,鼻梁高挺,眉目沉静,是难得的毫无防备的稚气模样。花颜看了好半晌,终于忍不住趴在他胸膛上,小声问道:“左耀卿,你不生我气了吗?”

她看得出,他醉得实在太厉害,所以一点儿也不怕他明日记起。

左耀卿的神智并不清晰,也听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只下意识将她圈在怀里。就像从前的很多年、很多个夜晚一样。

花颜鼻尖一酸,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安稳的时光了。

她的心很冷。在这个世上,只有左耀卿的怀抱能给予她一丝暖意,不过,终究也是不可能长久的。

半晌,左耀卿的胸膛微微震动。花颜擡头看他,见他似乎被梦魇住了,便唤了他几声。左耀卿长睫轻颤,半睁着眸子,看见是她,轻声呢喃了几句。

他说得太过含糊,花颜没听清,还以为他是要茶水喝。正欲翻身下榻,却被男人一把拉住了手,又拽了回去。

他靠在她颈间,语气非常委屈,小心翼翼道:“……阿颜,我是在做梦吗?”

花颜身子一颤。

他哽咽着,继续道:“我梦见你要走……你不会的,对吗?你答应过我的,等一切结束,我们就回家……”

曾经,即便是在命悬一线之时,花颜也从没见他落过一滴泪。他总是挡在她身前,坚定无比地护佑着她。

左二公子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如今更加惊才绝艳,在修仙界杀出了自己的名声,不逊父兄半分。可此时此刻,左耀卿竟然像个脆弱无比的孩子,靠在她身后不住地啜泣起来。

“……我还未带你去祭拜母亲。阿颜,你知道吗,她同你一样,是个十分洒脱恣意的女子,可是父亲却不爱她,只爱她的出身。”

“……魔族凶残,只差一点,那一剑再偏半分,我就不能活着回来见你了。我若被杀被俘,你又该怎么办?”

“……你还没有见过成简罢,他是我的侄子,你便是他叔母,你见了一定会喜爱他的。我们的女儿,想来定会比他生得更好。”

酒后吐真言。花颜浑身发抖,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她得让他清醒过来。

“左耀卿,你醉糊涂了,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的。”花颜一字一句道:“永远都不会。”

然而酒力未散,男人依旧试探着去吻她,欲色渐浓。花颜想要下狠心推开他,可唇齿缠绵间,她又听见左耀卿说了最后一句。

“……江州的那片莲湖,我已百年未见了。”

第二日醒来后,左耀卿头痛欲裂。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的清平居,又是怎样同她滚到榻上的,可望见花颜满身的痕迹,一切也都没必要再多做解释。

他骗不了自己的真心,既然不愿意放手,那感情这件事总归要有一个人先低头。

自争吵后,左耀卿头一回软了声气。他想,闹了这么久,也该够了。且当花颜从前同自己虚与委蛇都是利用,可他就不信,难道当他的左二夫人就一定比当家主夫人逊色多少?

兄长自继任后事务繁重,这些年也不知怎的,道心不稳,以至于修为长久停滞不前。虽说他眼下还不能超越兄长,可假以时日,他的修为与战功都会比兄长更加显赫。

她爱慕虚荣又怎样?整个修仙界也难找出第二个比他更有前途的修者,他会满足她的全部虚荣。

可听了这些,花颜根本无动于衷。她看着左耀卿眸中显而易见的讨好与期盼,冷冷回道:“发泄完了就滚罢,以后别再到我这里来了。”

左耀卿看着她面上浓浓的抗拒与嫌恶之色,只觉得平生所受的最大耻辱也不过如此了。

一个男人可以为了心爱的女子退让,可他决不允许自己像条狗一样跪在她脚边摇尾乞怜。

他的底线在哪,花颜再清楚不过。果然之后许久,左耀卿都没再到她这里来。

他不来,花颜也不担忧。她开始习惯于每日晚间抚琴,不多不少,只半个时辰。而曲子却始终只有那一首。

又一日,阿撰午间来时劝她:“夫人但凡把研习音律的苦心用三分在二爷身上,也不至如此。这段时日,二爷总把自己关在静室里修炼打坐,一坐就是一夜,恐怕再过不久便要去长留山上闭关了。”

花颜听了,随口应付道:“那你记得替我恭祝他修为大进,早日得道飞升。”

阿撰头一回听人把“得道飞升”说得像“速速去死”,他立刻摆了摆手,不敢再劝。花颜知他本性纯善,想了想,终于软了声气道:“这样罢,劳烦你今日晚膳后,替我送些糕点给他。”

阿撰难以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重复道:“送些糕点……给谁?给二爷吗?”

花颜含笑点了点头:“不错,你就直说是我的意思.他若不信,且让他亲自来问我便是。”

用过晚膳,花颜净手焚香,端坐在琴案旁。

从指尖流泻而出的阵阵琴音哀婉动人,这首曲子,她早已烂熟于心。花颜完整无误、行云流水地奏完了一遍,可第二遍一起头,她便弹错了一个音。

窗外,已是深秋。竹林枯黄萧索,一片衰败之景。

她淡声道:“来者若是君子,大可现身一见,何须藏头露尾?”

话音落下,恰有一缕瑟瑟秋风拂过琴弦。左昭恒立在窗前,面容平静地望向她:“你早就发现我了。”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花颜蓦然一笑,轻柔道:“兄长说的是何时?是方才,还是数月前?”

闻言,左昭恒也笑了。他甚少露出这般神色,恍惚间,花颜才发觉他们兄弟二人的相貌竟是这般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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