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chapter3
绛红色的酒盏在辉煌的吊灯下泛着琥珀微光,流油的蟹黄、晶莹的鸡汤银丝几乎在每副餐具旁边都附着,醉蟹、贵妃鸡、抢虾……都是上海名厨做的京沪小菜,橙黄的灯光熠熠,灰绿色的影子也带着几分酣醉的意味。
“程总,抱歉,我们来迟了。我先自罚一杯。”
清亮的音色打破了须臾的寂静,何玲来到圆桌边缘,红酒瓶和白酒瓶各执一方,她倒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透明的玻璃酒杯往外翻露着干净的圆弧,封住了许多人本想起哄喝酒的嘴巴。
“何老师,我们刚还在说呢,你们再不来,我们可就开宴了。”
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像是真的一般。
何玲拿着酒杯带着许陌直向酒桌簇拥的中心而去,红裙曳地,她举着满满登登的白酒弯腰,“程总,您真真折煞我了。我这不就向您赔罪来了吗?”说完,又喝下一杯白酒,笑着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程总,这是我们公司的许陌,她和您旗下的江池也合作过的。”
程宗盛后面的郁辞看过来,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和其他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古井无波的眼神泛着寒江的冷意,还有一些许陌看不懂的伤感。
“许陌啊,我有印象的。”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被簇拥在中间,他的个子应该不高,坐着比周围人矮一截,颧骨却很高,长长的脸下缀满青色胡茬,一双橄榄形状的眼睛透着精明的光。
许陌的手里被塞进一杯红酒,何玲暗暗掐住她的胳膊,“打招呼啊。”
“程总好。”她极力掩饰住自己的不自在,落在旁人眼里,却是美人娇羞。
他站起来,周围的人窸窸窣窣也跟着起立了一个圆弧。他做着完好的礼节,把西装下摆的扣子扣好,再拿起酒杯,只不过矮胖的身材做这套动作总显得滑稽。同样的动作,郁辞就要做得好看许多,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和谦逊,在她的印象里,他的礼仪一直很好。
“许小姐好。”音调淡淡的,像极了在老派歌舞厅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胭脂粉色里片叶不沾身的老板样子。
他的酒杯壁碰上她的,清脆的破碎震响璀璨的霓虹,红酒旋着几重涟漪,手心荡漾几圈微微余震。
她感觉自己手里的杯子被人注视着,她不自觉微微收紧,假装不经意间瞥去,一双明亮的眼睛正从她的眼皮下匆匆逃走。
殷红的葡萄香混着酒精流经喉咙,她拖宕着酒液吞咽的速度,就像慢门摄影拉曝的琥珀游丝。
“别停下啊,继续。”何玲在她身后用气声敦促着。
郁辞站在程宗盛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的酒杯又重新注满三分之一的酒液。
她端着酒杯,神情拘谨得像是第一次见面,“导演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哦,初次见面?”郁辞微微挑眉,饶有兴趣地挑高尾音,像蝎子的弯弓,想要戳破她盖上的纸。
感受到周围灼热的目光,悬滞的杯子像被架在火上炙烤,她窘迫地微微收紧手指。
“你叫许陌?”
他游刃有余地和她玩着陌生人游戏,像画了一个蚂蚁怎么也走不出的怪圈,他饶有兴趣地看她在圈子里横冲直撞。
他要耍什么花样?许陌在经纪人急切的目光下不得已点头。
“哪两个字?”
“‘清如许’的许,陌生的陌。”她着重强调了“陌生”这两个字。
“是‘陌上人如玉’的陌。”何玲赶紧接上,试图盖过许陌的尾音。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何玲的奉承,本以为郁辞接下这波迎合也就过去了,但是他还在纠缠。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可能……我演的角色有幸被您看到过?”许陌不动声色地掩饰内心的慌张。
杯子被轻轻一碰,这段令人心惊肉跳的对话终于结束。
“许小姐,你随意。”言下之意就是不喝也可以。
但怎么可能不喝,而且还得喝完,以表示一个小演员对新晋最佳导演奖得主的尊敬。
许陌从杯壁里瞥见他的酒越来越少,杯内不留一滴残存的痕迹。
何玲推着许陌挨个走流程,逶迤的红裙扫过大片椅子边缘。
酒程过半。
来之前许陌和何玲说过,她的酒量不好,喝多了会说胡话,她还怕玲姐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有些夸张地说她会耍酒疯,会跳上酒桌跳舞,情绪激动了还会给人哭坟。现下,她已经有些晕眩了。
郁辞的目光会不自觉地跟随站在几人之外的许陌,红裙贴在她身上,美丽张扬,虽然脸上依然在笑,可是她的动作却越来越迟缓,大部分时间可能都在神游天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眼睛虽然看着对方,聚焦的光亮却早已涣散,脖子也红了一大片,她喝醉了。
程宗盛被来敬酒的人奉承着,他一一应下,只微微抿了口酒沫,就放下了杯子,那两人见了,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座位。
旁边的郁辞眼睛定住某处,眉头锁紧,神色凝重,他跟着郁辞的视线过去看——醉酒的美人,一颦一笑俱是风情。白嫩得能掐出水儿的肌肤微微泛红,像一片绽开的樱花。水莹莹的眼睛,双目含嗔,开合的红唇鲜艳欲滴,像极了一颗咬开会爆汁的樱桃。
真是个尤物啊。
他眯了眯眼,把杯子里的酒续满。
“小何啊。”
何玲扶着微微摇晃的许陌,正想借个由头溜走,闻言激动地回看,程总在座位上,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掌自然下垂,掌心往他的位置揽了揽,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
郁辞看着这个手势,神色更加低沉,两人迎着众人的目光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像是两只肥嫩的绵羊闯进虎狼环伺的餐桌。他,也是恶狼之一。
何玲深一脚浅一脚地扶着许陌往那边走,许陌已经昏头转向了,但她知道这种场合不能胡来,才努力克制着自己清醒一点,没有说胡话。
“小许啊,你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