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梦境

第157章

互换完联系方式，目送着磊实离开，褚星转过身去，看着嘴里叼着香烟的渡奈，似是有些不解地道：“你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开心。”

渡奈手里拿着打火机，垂眸好似是在观察打火机的构造，“一直以来都没有多开心吧，从始至终都没有。”

他微微侧过脸去，用余光看着褚星，“你知道那种，提前知道一个人会死，所以想要改变这一命运，却无能为力，因为那一个人他本身就想要死去的感觉吗？”

“没有任何办法的啊，那是他的自我意愿，没有人能阻止他，能做的只有顺从他的心意，让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在他遇到困难时提供帮助，在他遇到无法理解的事情时，为他讲解。”

“你应该知道，桑竟遥在灾难开始之前，消失了三天。”

褚星看着渡奈带着些许惆怅的侧脸，往前一步，说：“是因为……你带走了他。”

渡奈点点头，已经不知道几十年过去了，他看上去依旧年龄，好似才二十来岁，这及几十年的风雪从未给他带来过分毫影响。

“那三天里，我尝试过一切尽可能让他放弃自我牺牲的想法，但很可惜，没有成功，相反，在那三天里面，我将他几百年前写给我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我妥协了，就如他所说，我们终究会在几百年后再次见面，就如以前的几百年后，也就是当今。”

实在是忍不了。

只要桑竟遥在他的视线之内，他就会抑制不住地想起桑竟遥曾经为他所做过的一切，去思考自己坚持这么久的意义。

思来想去，渡奈什么也没想清楚。

连自己的真实想法都没有想清楚。

说是要救下桑竟遥吧，但实际上桑竟遥根本不想要他去救，因为对桑竟遥来说，真正重要的是桑竟遥身边的一切，人，事，物，等等等等。

就像是他为了自己开心，逼迫桑竟遥活下来一样。

既然这样，那就让桑竟遥永远纯真无知地活下去吧，桑竟遥想去做什么，渡奈就顺手帮个忙，桑竟遥想要活着，还是死去，渡奈都会作为陪伴的一员。

“……你当真觉得，你这样是属于普通师徒情感吗？”褚星还记得渡奈对他说过的话，是在桑竟遥忙碌的时候，他偷摸找上渡奈，跟渡奈说了几句，“你有感觉到，这个感情是属于什么的吗？”

前方马路上的车辆速度飞快，渡奈看着对面路口的红绿灯，沉思片刻的，“我有想过，但桑竟遥拒绝了。”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恋人。”

“是一个能够给予他一切之爱的人，家人的爱，朋友的爱，恋人的爱，作为他最熟悉的人的爱。”

“他说我不明白。”

“我现在大概明白了。”

渡奈攥攥手，在红绿灯变为绿灯的那一刻往前走去，手里拎着的外套在大步走路的风速下被吹得稍稍往后翻飞。

褚星还站在原地，他看着渡奈的背影，嘴里呢喃：“那还真是和我不一样呢……我要的就纯粹是最特殊的爱。”

“……”

“想清楚了吗？”

寂静城墙上，身后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身穿黑色劲衣的渡奈回身看去，看见了一个打着白色纸伞，身上红白色服装各处用红纱坠着银环的人，那人一头红色长发，用红色绸带挽了起来。

风声飒飒，白雪满天飞洒，渡奈此刻高高束起的黑发已经沾染上了点点白雪。

桑竟遥低垂着眸，他脸上还挂着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的微笑，一双金色眸子之中，含有笑意，“这是‘不得不’，不是‘不得’。”

“你无论选择哪一个，给当今朝代带来的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能你轻飘飘的一个选择，‘砰’，国家灭亡，可能你沉重无比的一个选择，当朝皇帝驾崩。”

渡奈怀中抱着剑，闻言，微微颔首：“可看见对面那座山。”

桑竟遥持着纸伞，回头看去，发尾坠着的银环晃荡几下。

“山体崎岖，到了冬日，白雪就会覆盖住一整座山，带着士兵趴在上面，没冻死的，就突袭，冻死的，就直接被埋葬在那座山上，尸骨无存。”

“这就是所谓的，弱国大计。”

“人血填满了国库的空虚，人骨又筑起了座座城墙。”

“你可觉得，当今朝代是个不错的朝代？”

“当今在位之天子，又是个不错的天子？”

桑竟遥未开口说话。

他看向渡奈，看向这一个短短几年就已经长得比他高，各方面都有所成长的少年，心中一阵唏嘘，“要么，有去无回，要么，凯旋而归，这两个选择，无论哪一个都救不了现在的朝廷。”

“唯有二者结合，才能有个空缺。”

“看你的意志力了，渡奈。”

说罢，桑竟遥拿着纸伞，又带着那一身叮叮当当的声音离开了。

[啪]

一只手指细长，肤色白皙的手拍下开关，昏暗出租屋内的灯泡即刻亮起。

渡奈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微微低着头。

“又梦到了吗……”

桑竟遥这个人，只能说，着实是恐怖如斯。

什么都算得到，也什么都做得到，什么都舍弃得下，就连在他忽然发生改变时，桑竟遥也能第一时间察觉，迅速开始调整未来的计划，去寻找一个能够让渡奈放下执着的契机。

可能途中稍有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