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
争执
“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干净的人。”
苏苏说完这句话,低着头走了出去。
没人送她。
程漾也没追。
她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张纸和手机,像攥着一个人的命。
这时候她不是在替谁难过。
她是气。
气这个世界烂到根子里了。
气那些人能笑着杀人,还拍着她爸的肩说一句“辛苦了”。
她坐回那张沙发上,把那张备忘录重新摊开。
沈一诺写得很仔细。
名字、来由、是谁介绍进去的、进的是哪一间房、有没有出来、出来之后有没有送医、有没有换地方……
每一条都像是把刀。
她不写情绪,也不骂人。
她就记事。
但越是这样,那些事就越像是从纸上往人骨头缝里钻的。
程漾看了一会,把手机合上,说:“她怕她死了没人说话。”
“所以她每次回来都在记。”
陆沉点点头:“她比我们很多人都清醒。”
“她知道她是进了一个系统。”
“她也知道她要是想走,只能自己跑。”
“可她没跑出来。”
“她不是没跑,是她最后一晚以为谈成了。”
“她以为我爸会放她一条命。”
“所以她才去了。”
“所以她才死了。”
程漾喉咙紧了紧,没再说话。
她站起来,把那几份东西全都装进信封里,又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全部备份进了加密云盘。
“我要写举报。”
“你要写多少人?”
“全写。”
“那你知道你爸一定会翻脸。”
“他早翻了。”她冷冷说,“软禁我那天他就不是我爸了。”
陆沉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说你以前不信有人能动这事?”
“以前是以前。”
“现在我知道了,有些人不动,是因为还没被逼到那一步。”
“现在我们都到了。”
“她们死了这么多,就没一个能好好埋的。”
“我不能当作没看见。”
她说完这话,坐在沙发边,把笔记本翻开,开始打材料。
第一份,实名举报沈一诺命案关联人员。
第二份,实名要求市纪委重新立项调查“酒店女服务员自残事件”。
第三份,附加举报材料,写了:
【本人掌握多名女性遭遇系统性安排参与高端饭局之初步证据,已收集备忘、通话、录音、名单若干,现申请——特例受害人身份备案,请有关部门立案调查。】
她一笔一划打完,没有润色。
她只用她平常写案卷时的句子。
不加形容,不加判断。
她知道这个世界最怕的不是哭,而是有人拿着证据上门。
她写完以后,陆沉没说话,只从包里拿出一个便携打印机,哼哧哼哧打了三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