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剪掉的‘我想活’
他剪掉的‘我想活’
那天晚上九点半,最后一个讲述人刚坐下,林茜从后台端了一碗泡面过来,搁在桌角,没动。
那碗面一整个晚上都没开封。
程漾站在会场门口,手机收着最后一段录音,耳朵边还挂着耳机线,一直没摘下来。
“还有登记的吗?”
她随口问了句,没指着有人真能撑到这时候还报名。
结果负责联络的男孩点了点头。
“还有三个。”
“一个刚到,一个要回家带孩子,想改成线上录,另一个……不说话,但写了一封信。”
“信在哪?”
“在这。”男孩把文件袋递过来。
程漾接过,信封不厚,纸有点皱,看起来像是随手撕了笔记本的一页。
她抽出来一看,最上面写着——
【我讲不了话,但我记得我那天是怎么进去的。】
字歪歪扭扭,不是抖,是按得太重,把笔芯都压断了两回。
信一共才三段话。
第一段说她是自己填的资料表。
“他们说是‘艺术体验’,我就填了。我想画画。”
第二段写她穿着校服,是学校放学后直接被接走的。
“他们说你这次去了,下次就有专业的带你出省。”
第三段只写了一句话。
“我现在喉咙里装着气管,不能讲话,但我想留下我的名字。”
信后面签了两个字,像是怕别人不认清楚,签完还又用拼音拼了一遍。
程漾把那封信轻轻放回文件袋。
“这封信,我们贴上墙。”
“把她名字写出来,放在最后一排。”
“她讲不出话没关系,她留了字,我们听得见。”
林茜点头,回后台准备打印。
程漾看了眼时间,夜里十点整。
她拍了拍手,说了句:“今天就到这儿。”
“剩下的——明天继续。”
没人抱怨,也没人散。
反而有人站出来问:“明天几点?”
程漾想了想。
“早上九点,还是这儿。”
“谁愿意讲,我们就继续录。”
“讲完为止。”
人群开始慢慢散,后台那边,讲完的几个讲述人还没走远,有人靠着门框歇着,有人低头在手机上翻看录音确认函。
有一个女孩坐在折叠椅上,拿着一份文件在涂指甲油。
“我得回去了。”她说。
“我妈还不知道我来讲了。”
“但这回,我想让她知道。”
“你们能给我一份副本吗?我回去想给她念一遍。”
程漾没犹豫,点头。
“当然。”
“你讲的,是你命里的事,你有权带回家。”
“我们讲是为了立案,不是为了留档案馆。”
“讲完的,就留下了。”
“不是留在我们这儿,是留在你手里。”
她说完,去拿副本打印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