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好啦,我信你，就是说着逗你玩玩，才不会因为这点儿事儿就迁怒你。擦擦吧,多大个人了,都当王了,还要掉眼泪吗？”宁禅把凯恩拉到一边,把一方海蓝色的帕子塞过去，有些发愁地安慰着。
在接过帕子时,凯恩还感觉到手心里多了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瞧,是两颗奶糖。
凯恩两颗一起剥开,全部放进嘴里，鼓囊着腮帮子,声音有些发哑,“嗯，你以后别再这样吓我了，我会当真的。你知道的,没有你，就没有我现在的一切，他们都可以抛弃我，如果你再丢下我,我......”
听到凯恩这些话，知道被人这样信任和依赖时,宁禅原本该是欢喜的。可现在，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他,真的没想过那些事。
之前凯恩在他耳边说的话,他都听清楚了。那人说的不是喜欢,而是爱。
这，这怎么可以？
凯恩是被在他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还是个孩子.......在造型室里出现又很快消失的念头，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
宁禅终于反应过来，凯恩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个可以独立承担一个国家责任的王。
某些被刻意忽略的认知，以崭新的姿态，重新填满记忆。
就像现在，身边这个人已经比他还要高上半个头，宽肩窄腰能把他整个人挡起来。透过轻薄的衣服，能感觉倒那一身的肌肉，如绸裹钢骨，积蓄着力量。
眉眼间也褪去昔日的青涩，整个人变得更加锋利。已经度过变声期的声线，如深海之鲛，是低沉的、带着蛊惑的。
想到这人刚才在耳边说话的样子，宁禅不自主往旁边挪了半步，伸手往耳朵上挠了挠，发现它们又痒又烫，急需要用冷水凉一下。
“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全靠我，还有你自己的努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再说了，有什么抛不抛弃的，我走了，你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不知道来找吗？就像这次，我们几年没见，你不来找我也可以，但你来了，我还会把你丢到一边不管吗？”
宁禅揪了揪衣服角，也不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什么，他现在脑子都是乱的。只能维持原来的态度，假装没有听过那句话。
就像在竭力澄清什么，宁禅的语速很快，语气中还带着些恼意，“行啦，还是先想想那群家伙该怎么办吧。”
凯恩虽然觉得宁禅有哪里不对劲，但是被眼下的事儿一搅，出于当王的敬业精神，他下意识又把思绪转回了场地里这群家伙身上。
“对对对，你要是真把我丢下了，那以后你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你要是烦我了，我就离远些。反正只要你叫我，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对于宁禅的回答十分满意的凯恩，一边点点头表示认同，一边抬脚朝杰安走过去。
左右现在还要等一会儿，先审几个家伙再说。
“来吧，说说看，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儿，当初你受过的苦不少，你还舍得让别人经历同样的折磨，你是怎么想的？是因为那种会让人上/瘾的药吗？”凯恩看了看边上那些被搜出来的药膏、药粉，眼神中带着憎恶。
杰安抬眼看了下凯恩身后的宁禅，张了张嘴，本来不想开口，但是感觉到身上的束缚在锁紧，还有尖刺一样的东西，在往身体里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了。
“我可以说，我可以把你们想知道的一起，都告诉你们，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杰安用力闭了闭眼，敛去眼中复杂的情绪。
羡慕、嫉妒、恐惧、懊悔、解脱......一切酸涩的、痛苦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杰安也不知道，哪种感情在心里占的更多。
“什么事？如果是放过你这种话，还是别说了，这是不可能的。”凯恩冷冷地看着杰安，就像在看路边上的一坨烂泥。
“呵呵，我知道。都落在你手里了，我怎么还敢有那种妄想。我只想等我把话说完，你们能给我个痛快，让我不要受那些酷刑折磨而死，你们知道的，我怕痛。”杰安苦笑着，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命运，就像天边的夕阳，已经要到头了。
凯恩虽说对杰安没什么怜惜，但看在他现在要老实答话的份上，那就少给自己找麻烦，先答应下来，“好，你说。”
得到凯恩回答后，再看宁禅没有要反驳的意思，杰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然后，再不管其他，径自把这些年压在心里的话，全部抛出来。
“凯恩，你知道吗？我有多嫉妒你，凭什么你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没有经历过我们的苦楚，还得了他的青睐。凭什么，就凭你是王子吗，就凭你会卖乖撒娇吗？”
杰安起初声音还有些小，但大概是情绪到位了，整个人越说越激动，声音大的周边的人都在朝这个方向投以探查的目光。
面对杰安的控诉，凯恩脸上的表情半点儿没变，“哦，就因为这些吗？”
“就这些？有些事只要经历过，就会留下痕迹。我们想要忘记那段痛，想要把那段过往都隐藏起来，可是这可能吗，我们捂紧了嘴，外面的人就不知道在那个地方发生的一切吗？”
杰安想到自己在被人反复提起那件事时，那耻辱、绝望的感觉，如一团火焰，无声地在胸腔里燃烧，只留下一张勉力支撑的皮囊，在强装不在意。
“有人在拿这种事刺激你，那你打他了吗？对方要是人多，你打不过，你还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派人把他们都抓去劳改。”凯恩把玩着手里的帕子，语气淡淡。
“打？我为什么要打他们，就因为他们说出了事实吗？”杰安歪着脑袋，语气中带着丝不解。
这下，别说凯恩了，就是宁禅都纳了闷，这家伙脑回路怎么回事，别人都当面戳伤疤了，难不成就任随对方张嘴就刺？
“我本来不想搭理他们的，可他们总是要来缠着我，还把我骗去做那种事，这还让我怎么说，难不成告诉你们，我又被人欺负了吗？我想了很久，这些人之所以会挑上我，不就是看我好欺负，没能力吗？”杰安提到这段过往，眼中并没有愤怒，唇边还带着笑意。
宁禅看着这样的杰安，忍不住想他当初要是没有跟着凯恩来这边，情况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这也迁怒不到凯恩头上来呀，当初是他自己说的，愿意去王城推广医药，让更多的人不再受疾病的折磨。
宁禅想不通，凯恩却是不耐烦听这些怨气话，“你还是没说清楚他们是谁，你身边是有侍卫保护的，为什么这些都不给我说，为什么还会和那群人反复搅在一起。”
在凯恩的严词质问中，杰安脸上的笑僵了，对上凯恩冷冰冰的眼神，他升起些被对方看透的慌乱，“我，我想等等再说的，你太忙了，那时候没时间搭理我。”
“是我没时间，还是你根本就想瞒着我？你就算是不说，我也能想到那群人是谁。博莱特公爵的继承人、纺织商鲁威的三子、前王国骑士队队员、卡玛庄园的农场主，我说的对吗？”凯恩思绪一转，之前查找时断掉的线索又被重新连接起来，然后和面前这个人捆绑在一起。
“你，你怎么知道！”听着那些埋藏在深处的名字，被一个个提出来，杰安瞪圆了眼睛，有些被凯恩吓到了。
“还真有他们？呵，看来真是我太仁慈了，才会想着他们没有犯什么错，就放他们一把。本来看在他们这段时间，在民众面前表现好，想要安排他们几件差事做，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凯恩把手里的帕子，叠成了小天鹅的形状，眼中的温度又落了几分。
“你诓我？”杰安舔了舔唇，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你不是说要老实交代吗？就是这样交代的，看来是我最初的承诺，让你觉得藏着掖着也无所谓了？”凯恩把小天鹅仔细收进怀里，从那堆折磨人的“玩具”中挑出一件，用指尖弹了弹。
看着凯恩手中细长的针，杰安张着嘴，用力喘了两口，“我说，我都说。”
在听完杰安的话后，凯恩并着手指，放在唇边用力吹响，没过一会儿，一只丰神俊朗的鹰，长啸一声，盘旋着从天上飞下来。
凯恩拿出随身纸笔，写下几行字，然后把纸卷塞到鹰翅下的信筒里，再喂了它两颗肉粒，把它放飞。
鹰十三迎着霞光朝王宫的方向飞去，最后落在了一个人的窗台前。
那人看到鹰，心莫名地慌了慌，垂下眼帘，稳住面上的表情后，他才从柜子里拿出鹰饲料，抖出一枚肉粒喂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