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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三十四章“故人无恙,余心安矣。”……

次日一早,唐璎戴着幂篱去了书院。

黎靖北赠她的这顶幂篱是轻容纱制成的,白纱上勾着金线,对侧开了条细缝,可露出面容,绢纱薄如蝉翼,即使是夏日戴着也不会觉得闷热。

孙尧见了她,本想剜个白眼,一想到陆家嘴的毒舌又生生止住了,还道了声“早安。”

辰时三刻,学生们都陆续到齐了。

书院的夫子分阴阳数日授课,阴数日【1】授课的是文夫子周诚和武夫子仇锦。今日是阳数日【2】,另外的两位夫子将会到来,此外,太师陆讳也会亲临讲学。

唐璎才放下书册,忽然发现孙尧旁边多了个人,正歪着脑袋呼呼大睡,她猜测或许是昨日缺席的同学,便没有打扰,整理好蒲团后落了座,还没坐稳,侧后方突然响起一道惊喜的嗓音,“阿璎!”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

唐璎侧过身,只见一衣冠不整的蓝袍公子正一脸惊讶地看向她,该男子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脸上的脂粉盖得比女子还厚,头上应当是抹了桂花油,隔得老远都能闻到香味,这身打扮,足以称得上是“油头粉面。”

这人她很熟悉,远宁伯家的小公子周长金,既是建安远近闻名的纨绔,也是被她从小欺负到大的冤大头。

周长金见她回过头,更是惊喜,方准备再说几句,被陆子旭抢了先。

“周长金你瞎啊,”他指了指唐璎,面含警告,“你看好了,这是书院从维扬招来的学生章寒英,不是你那些‘阿莺’‘阿燕’的秦淮老相好。”

唐璎知道陆子旭有心替她遮掩,不由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却遭了他一个白眼。陆子旭凑到她旁边小声道:“别以为我帮你就是原谅你了,两年前你不告而别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陆子旭说完后,周长金见唐璎没反应,随即明白了她想隐瞒身份的想法,立马跟着补了一句,“哦…我看错了。”

说完后,又觉得陆子旭方才的话下了他周小公子的面儿,不甘示弱地回怼道:“陆子旭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小爷瞎!”

陆家嘴头都没抬,“说你瞎的东西。”

两人吵来吵去,一旁的孙尧也开始不耐烦了,“狗叫什么,再吵都出去!”

这话说完,周长金和陆子旭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发动了新一轮的语言攻击。看着这三个纨绔你来我往争执不下,唐璎叹了一口气,逐渐明白了黎靖北挑学生的标准。

君王想要推崇女官,就要兴办女学,仇锦、李书彤两人本就是女子中的翘楚,又加上两人的父亲似乎都跟寿安康的案子沾点儿边,黎靖北将两人调进书院倒也合乎情理,她自己则是因为立了功被才得到的入学机会。至于陆子旭,他的父亲是三朝元老,兄长又为国而死,以他这样的身份若是有进书院的想法,黎靖北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另外一位则比较特殊…

唐璎的目光落到她的同席身上,这人身上的气质太过清冽,与书院众人格格不入,倒与姚半雪有几分相似。

沈栋的堂兄是刑部左侍郎沈知弈,沈知弈为官虽然清廉,却在三王相争时投靠过靖王。原刑部尚书致仕后,顶上来的却是办事能力远不及沈知弈的右侍郎傅君,不少人因此为沈知弈叫屈,言新帝心胸狭窄,排挤旧臣。如此一来,沈栋的入学则恰好可以作为帝王平息舆论的手段。

至于孙尧和周家的三位,则纯纯属于皇帝的关系户。孙尧是孙贵人和孙少衡的庶弟,也算半个天子亲家,而远宁伯府的周家三兄妹则本身就是先皇后清格勒的远亲。

学生资质这般良莠不齐,如此来看,黎靖北建书院的目的还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

“肃静!”

唐璎走神期间,授课的夫子似乎是到了,周陆孙三个纨绔立刻停止了争吵。

夫子的声音十分耳熟,多年前她似乎在梦里就听见过,声线纯澈,似泠泠甘泉,又似滔滔江流,带着她年少时的不甘与落寞,一同汇入记忆深处的邗江边。

唐璎难以置信地抬起眼,那人也恰巧朝她看来,视线相交,两人俱是一怔。

唐璎首先回过神来,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很快别过眼去,那人却朝她望了许久,久久不能回神。

“夫子?”

李书彤见他盯着唐璎看了好一会儿,出声提醒道。

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匆匆收回目光,走向讲席。

“我是诸位阳数日的文夫子墨修永,主讲《策问》和《五经》。”简短的介绍过后,他在木板上刻了个“墨”字,字写得歪七扭八,春蚓秋蛇,似信笔涂鸦。

故人身姿挺拔,眉眼如旧,“修永之墨,乃墨子的墨,并非莫仲节【3】的莫。”

短短一个字,墨修永却写的十分吃力,底下的周长金见了嘀咕道:“就这还广安元年的状元呢,我的字都比他写得好。”

一旁的孙尧也难得没反驳他,“是啊,古往今来不论乡试还是会试,卷面字迹皆注重楷法遒美,就夫子这字,考官见了难道不会直接让他黜落么?”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周长金深以为然,小声道:“下次我爹再骂我字写得跟鸡爪爬的,我就把这这位夫子的‘墨宝’拿给他看。”

这二人你来我往的一番言论,字字句句都似刀般扎在了唐璎心口。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墨修永的手,胸间似被毒药浸过,翻涌起密密麻麻的钝痛。

他的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手腕处被烈焰灼伤的痕迹淡了许多,粗看瞧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她知道,维扬的那场大火之后,他的手腕骨节破损,再也无法作画了,甚至连写字都要比寻常人慢上几分,更遑论字迹的优劣程度了。

那双挥洒自如的国手,终因她而废,如今却还要因此而受辱。

唐璎暗自捏了紧拳,看向周长金,强作镇定地微笑道:“周公子,远宁伯那副引以为豪的《少年游春图》,正出这位夫子之手哦。”

周长金听言自是不信,“那可是‘玉石先生’的大作,我爹去墨居馆费了不少周折才求来的,那馆主原先还不愿意卖呢,你…”

他话说到一半,见唐璎神色认真,不似有假,再加上她从小对他的“压制”,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怎么可能…”

唐璎垂眼,她十五岁那年,墨修永曾赠过她百余幅画,那幅《少年游春图》就是其中之一。嫁入东宫后,黎靖北曾在她的旧物中无意间发现了那些画作,隔日她就将描了自己的丹青像全部烧毁了,余下的都寄回给了他,后来的事她就不知道了,直到三年前,她在远宁伯家看到这幅画,才惊觉他居然已经转售出去了。

心思敏捷的陆子旭自然也猜到了其中的关联,他哼了一声,对周长金不屑道:“怎么不可能,墨夫子肚子里若是没点儿货,陛下凭啥让他来教我们,你可清醒点儿吧,别被脸上的脂粉糊了脑子。”

周公子挨了呛,心里自然不舒服,又碍于墨夫子的面儿不敢在课上大声嚷嚷,吸了一口气又给憋回去了。

众人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玉石先生是近几年兴起的妙手,他所作的丹青笔触细腻,挥洒自如,断连辗转间,深浅墨意变化无穷,气象万千,似滚滚江流倾泻,又似朗朗明月入怀,千回百转间,意趣盎然,实在让人很难将他和这位信笔涂鸦的夫子联系到一起。

孙尧见陆、周两大纨绔接连在唐璎这儿吃了瘪,又想起昨日回家后兄长孙少衡对他的一番警告,越发看不惯这女尼来,出言挑衅道:“你说是就是啊,你如此了解墨夫

子,莫不是从前跟他有过什么不解之缘?”

“放肆!”

说话的是周年音,她一介淑女,自幼读圣贤书长大,忍他这般流氓作风很久了,“孙尧,你自个儿成日眠花宿柳就罢了,此处是书院,少拿你脑子里的那些秽物玷污寒英和夫子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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