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075
六年后/075
盛朗,这几乎是夏以臻六年来第一次听荣熠提起他,这个名字每每出现,都令人猝不及防。
夏以臻平复着纷乱的情绪,沉默了一瞬后擡起头笑笑:“荣熠,之前说来你这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我当时也在跟你开玩笑,可现在不是了。我需要这样一个人,而她正好可以是你,不行吗?”
“可你了解我才应该知道,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电视台工作的。”夏以臻说完轻轻靠回玻璃窗,不再与他对视。
“我当然知道。”荣熠依旧望着她,“我不是逼你现在就做决定。你上次也说了,电视台前景并不算好,很多人都在未雨绸缪,你也提前为自己打算打算,这不是坏事。”
“我明白你的好意。”夏以臻道,“可我不能不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需要这样一个人。”
“为什么怀疑?”荣熠停顿了片刻,“因为你也知道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对吗?”
荣熠的声音很温柔。他说话向来和煦,但如果误会了他是个温暾的人就大错特错了,这一点夏以臻很清楚。
窗外是燕市繁如织金的夜色,层层玻璃后,忙碌的年轻男女穿梭出虚影,大大小小的白色纸箱在展厅堆起冰雕一样的高山,遮掩了所有的情绪。无人留意这一角正发生的沉默。
“并不是。”夏以臻脱口而出,“因为怀疑你会出于朋友的好意帮我。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可我们总要各自面对自己的事业困境。”
“没错,我们关系是很好,但我毕竟不是圣人。”荣熠走过来,“合作的想法不是今天才有的,现在才提出来,是因为眼前的时机更合适。”
“你清楚我是做男性饰品起家的,展会结束,foursquare一定会拥有更多女性客户,而我的形象太过单一,需要懂表达的女孩来弥补我的不足,也需要有人懂宣传,你是我基于现实的最优选。”
“如果你是我,肯定也想和最默契的人合作,你难道不会这么选吗?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让我觉得你好像很抗拒。”
见夏以臻不答,荣熠收起认真,微微低了身子笑着去看她:“怎么,怕我这个老板苛待你?”
“荣熠……”夏以臻避开他的眼睛,“我的确是抗拒,我并不想和熟人共事。”
“为什么?”
“因为我的确不合适,这很容易白白失去一个好朋友。”
“你和盛朗做生意,也顾忌这么多吗?”荣熠提高声音脱口而出,说完他的胸口起伏着,声音在foursquare的展厅里延绵。
他盯着夏以臻的表情,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发生的细微变化,□□熠终归没有等到回复,他的期待被淹没在她脸上的一片平静里。
荣熠轻擡了嘴角,声音再度柔下来:“我始终认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不畏惧现实,勇往直前的人。”
“荣熠,这是两回事。”
“好像没什么区别,至少我正在说的,是一回事。”荣熠无计可施地浅叹了口气,也让身体靠上了玻璃窗。
他与她并肩而立,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想忍,于是侧过脸,瞄着他无数次想触碰的夏以臻的长发道:“以臻,马上就是第七年了,还放不下吗?那个人就那么难忘记吗?”
周遭再度陷入了沉默。夏以臻的身体轻轻起伏着,她不必看也能清楚感受到荣熠此时的眼神,一切令她猝不及防,又不知所措。
可她还是静静地开口道:“荣熠,我们现在谈的还是工作,对吗?”
荣熠深深地低着头,终于,还是拿出了自己这些年早已练就的极好的耐心,说出一个夏以臻想听的字。
“是。”
夏以臻点点头:“那就好。”
她轻轻喘着,明明身体仍自由地靠在窗前,一颗心却像被逼至了墙角。今晚的正事说到眼前,已经面目全非。
在这样一个随意的夜晚,她不想在彼此一句一句追上来的话里,过度理解荣熠的心。她珍惜这段友情,与珍惜与芮咏的八年同样。
“荣熠,聊天的开头,我在和你分享我的工作进展,你大概忘记了。”
“没忘。”
“至少眼前,我在走上坡路。不该停下,我也无法说服自己停下。”
荣熠苦苦一笑:“其实我很高兴看到你的工作有进展。这么多年来,我们分享最多的,也是工作进展。这也意味着,你的工作只要有进展,我就可以看到你。”他仰起脸又轻轻笑了一下。
夏以臻看着脚尖:“说真的,我真的很期待属于自己的第一个节目,也无比希望你能将foursqare带去更大的世界。这是你与我这么多年来的初心与梦想,我们都在实现所想,这值得高兴。”
“没错。”荣熠点点头,“你工作得开心当然好,可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的才华被夕阳产业消磨,你也能明白我吗?”
“嗯。”
“其实人一辈子,没有多少时间能让自己真心喜欢的事情开花结果,我只想你忠于所想,不被任何事情阻碍,我现在……应该有能力可以给你土壤。”
荣熠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地向夏以臻伸出手:“以臻,认真的。考虑一下,我希望可以做你的planb。”
这一秒的空白对荣熠来说格外漫长。
夏以臻与盛朗分开的六年,同样也是他与她在这个城市从一无所有相扶至今的六年。
如果他们登的是一座雪峰,那荣熠似乎已经提前看到山顶了。国外他必须去,但依旧想和夏以臻一起去。
他不想看到夏以臻吃力,更不想看到她掉队。他难以抑制地希望夏以臻愿意牵住他的手,忘掉那个人,被他一个人托举。
山顶的风景一定比眼前美,而他眼里的夏以臻,就该站在那样的美景里。
沉寂的一秒钟过去了,荣熠听见夏以臻干脆的声音。
“不用考虑了,荣熠。”她仰起脸,“我就是自己的planb”
荣熠倏然笑了。这个答案并不令人意外,他算不上难过,似乎也已经平静地习惯了,他像在一面熟悉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夏以臻永远是夏以臻,柔软只是一种误会,没有人能强迫她。
接下来的默契几乎不需要任何铺垫。成年人的世界,总是习惯来去自由。荣熠走到一张桌子前,拉开抽屉拿出了那只修好的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