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记不清这是梦里的第几次见面,他无数次想要抢先打开那道杂物间的门,可是挡在他们之间的,是无数道这样的门。
***
宾客四散,汪屿面对每个人都能行事周到,但讨厌与人作陪的感觉。
夕阳照不进别墅一楼的杂物间,只有一缕橙红的光晕能到达。不知怎么,朝平常根本不会路过的方向看了眼,只是那一次回头——
门锁旁有几处带血的凹陷,被强行打开了一条门缝,锁扣已然损坏。
欢笑的声音早已渐行渐远,只剩下沉重痛苦的喘息声。
推开门男孩垂着头,脱力地靠着墙坐着,照进来的光晕悉数落在他的发梢,却衬得整个人有些暗淡。
野猫受伤的时候,谁来碰都会龇牙。
“我记你一笔。”贺栖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对方,抿紧的唇瓣止不住地抖。
汪屿被愤怒的少年撞了个踉跄,虽然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但清楚两人的梁子早在此之前就结下了。
鬼使神差的,在人走后,他俯身走进,随后带上门,将最后一缕光线隔绝在门外。黑暗仿佛拥有生命,无声无息沿着墙角蔓延开来,裹挟着灰尘的陈旧气息直往鼻腔里钻。
再后来,再听见贺栖鸥的消息,便是又闹了事,将几个世家子弟打得见了血,捆起来锁在厕所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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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灯的光线落在床头,昨天还饱满昂扬的玫瑰,现在努力维持着姿态,叶片微微蜷曲着,衰败的褐色悄然蔓延。
花束换了一轮又一轮,每日都像无声的告别,最终不再散发香气,却仍固执地保持着花的形状。
玫瑰永远是玫瑰,不是温柔的百合,不是高高在上的牡丹。
一遍一遍将记忆刻在身体和大脑最敏感的部位,却还是抵挡不住时间的冲刷。
记不住声音,就把微信里那些带着可爱脏话的语音刻成硬盘,备了很多存档。
但两人没有合照,甚至没有一张清晰的正脸照片,只有张贺栖鸥身着西装的模糊侧脸。
那是第一次见他穿正装,和自己不一样,倒真像个有钱人家矜贵的小少爷。
就在今晚,梦中少年的脸瞬间清晰起来——
那是比记忆中更为成熟的脸,带着狼狈,更多的是倔强,全身湿透,瘸着只脚。
和固执地不愿接受怜悯的眼神。
最近换了新药,展开有半人高的说明说上确实记载了可能会导致思维混乱。
“替我预约白天的心理咨询。”
————
贺栖鸥身体还有些虚,夜间盗梦,晨起出了薄薄一身汗,发丝凌乱的贴在额角和脸颊,眼神中有几分还未消散的朦胧,看起来倒像个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了。
昨晚睡得不太安慰,断断续续梦到了很多事情,有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一样抓不住,只留下一片吵嚷的印象。
赤裸的双脚像猫咪粉红的肉垫轻轻踩在卧室与客厅交界的地板上,白皙的脚背拱起一道柔和的弧线,脚下是冰凉,身体里还残留着梦中的余温。
汪屿站在床边微微垂眸,旭日的橙红,穿行的车辆都落在他眼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并非全然是冰冷,如同幽深湖底被淤泥深深覆盖的沉船,一股无法排解的倦意与沉郁正无声弥漫,如同浓雾看不清晰。
他吸了一口烟,烟头瞬间亮的刺眼,又转瞬熄灭,嘈杂被过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沉闷而遥远的嗡嗡声。
贺栖鸥呆愣在原地,一点猩红在微光中明明灭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旁缭绕,又缓缓消散在晨曦微光里。
“过来吃早饭。”他随手掐灭了还剩大半的烟,晨光依旧明亮,照亮了那些燃尽的残骸。
衬衣沾上了一点未散尽的烟味,被贺栖鸥敏锐地捕捉到。
这人从前最不喜烟味。
也许并不是讨厌抽烟,只是讨厌抽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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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那群人远一点,不学无术。”
贺栖鸥矮他半个头,丝毫不怵:“本少爷就是你说的那种人。”
说完像是故意的,冲着紧绷的男人吐出一口烟,得逞地笑出一口干净的牙。
“从小没了爸妈,自然不是家教森严的汪少爷能比的。”
贺栖鸥被自己下意识吐出的话怔住了,几乎被燃尽的烟头烫了一下。
“随你。”
他转身就走,青筋凸起的手将整个烟盒掐的变形后重重拍在桌上,贺栖鸥感觉地板都在震颤。
口腔里的烟草味后知后觉只剩下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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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得惯吗?”
“还行。”就是有些寡淡,不过这具身体很喜欢。
因为有蛀牙,所以只能细嚼慢咽,因为肠胃不好,只能吃些清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