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我们分手吧
第74章我们分手吧
一年四季当中,任载阳最喜欢的就是冬天,尤其是下雪天。
每年十月中旬,当第一阵朔风掠过北方的山脊,蓝城便在一夜之间变得白雪皑皑。任载阳喜欢站在公交车站的棚檐下摊开掌心,接住几片飘落的雪花,看它们在体温中渐渐化作一滴透明的水珠,这总能让他回想起那位故人,他睫毛上沾着雪粒的模样。
人们常说雪是冷的。可任载阳知道,再冰冷的雪,落在温暖的肌肤上也会融化;再冷漠的人,遇到真挚的情意也会动容。就像此刻纷扬的雪花,看似凛冽,却温柔地覆盖着整座城市的悲欢。
任载阳依然清晰地记得去年冬日,苏柏宁对他许下的承诺,等寒假一到,就会带他去滑雪场玩。
事实上,任载阳并不会滑雪。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踏足过滑雪场,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母亲工作繁忙,加之自己学业紧张,一直抽不开身;而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他内心深处对滑雪有着一丝隐隐的畏惧。
然而,当他面对苏柏宁的邀约时,却毫不犹豫地应允下来。因为他深信,即便自己在雪地上不慎跌倒,苏柏宁也定会第一时间赶到他的身边,给予他最坚实的守护。
于是,在漫长的等待中,任载阳的心中默默许下愿望。
“冬天啊,请您快点到来吧。”
他怀揣着对假期的憧憬,日复一日地数着时间,就像在等待一朵迟开的花。
这天,任载阳结束了一整天的课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走进宿舍。还未踏进门,便听见舍友撕心裂肺的哭声。进门后,只见一个舍友正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其余人则围在一旁轻声安慰。
“好了,别哭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万家禾坐在那位舍友身旁,一边递着纸巾,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从他们的对话中,不难推测出这位小伙子肯定是失恋了,而且是惨遭抛弃的那一方。
任载阳也想表达一些关心,便试探性地询问:“怎么了振哥?哭成这个样子?”然而,对方此刻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无法回应任载阳。
万家禾轻叹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前几天是振哥女朋友的生日,振哥本想给她一个惊喜,便未提前告知,悄悄买了张车票去她的大学找她。谁曾想在校门口竟看到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臂……”
听到这里,任载阳眼中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怎么可以这样?平时振哥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又是送名牌礼物,又是送玫瑰花……”
万家禾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唉,异地恋嘛,难免会……”随后又补充道:“当然,并不是所有异地恋都会这样,你可别误会。”
尽管万家禾没有明说,但话语间透露出一丝暗示。任载阳虽早已察觉,但他坚信苏柏宁不会背叛自己,因为他深知苏柏宁的为人。因此,万家禾的话对他而言,如同耳畔拂过的一缕清风,轻柔且缥缈。
然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即便说者无意,听者却难免有心,任载阳内心又怎会完全无动于衷呢?
夜色渐深,任载阳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宿舍的床是铁制的,加上年久失修,稍一翻身,便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响。他不敢翻身,害怕这微小的动静引来舍友的不满,从而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于是,他只能僵硬地躺着,一动不动。
全身的酸痛如潮水般袭来,任载阳感到四肢无力,仿佛被重物压身。脑海中嗡嗡作响,似有万千蚊虫盘旋飞舞。他的眼睛干涩难耐,犹如无数沙砾在其中摩擦,每一次的眨眼都成为痛苦的折磨。失眠的痛苦如影随形,让他无法合眼,进入那渴望已久的梦境。
无奈之下,他开始思考明天的安排。早晨八点的课,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如果继续这样辗转反侧,天明时分,他恐怕真的无力起身。
“异地恋……”这三个字,如同梦魇般在任载阳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伴随着万家禾那略带嘲讽的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他拿起手机,本能地想要向苏柏宁倾诉内心的苦闷。
然而,在打字的那一刻,他犹豫了。聊天记录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两人交流的失衡。每次都是他主动发起对话,而对方却从未主动关心过他。这样的发现,让他心中的失落感更加沉重。
“这是什么意思?”
任载阳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眉头逐渐皱起。为什么苏柏宁从不主动找他聊天?这个念头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心头。
会不会......是嫌自己烦?
任载阳回想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他总是滔滔不绝地倾倒着各种琐事:今天天气热得想死、午餐太难吃了、老师同学又惹自己生气了......满屏都是他的牢骚和抱怨。
他忽然意识到,没有人会喜欢整天接收负能量。再亲近的关系,也需要阳光和氧气。负面情绪就像墨水,一滴两滴或许无伤大雅,但日积月累,终会将整池清水染黑。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不愿意主动找我……”
任载阳站在苏柏宁的角度思索,当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着自己的头像,苏柏宁或许会感到一丝为难:“天哪,他该不会又要找我发牢骚了吧?”
任载阳继续翻看聊天记录,发现自己每次发信息,苏柏宁总是回复那相同的几个字——“嗯”、“嗷”、“确实”……想到这里,任载阳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难过,或许苏柏宁真的觉得与他交谈索然无味吧……
“其实……也不一定。”任载阳转念又想,自认识苏柏宁起,他便是这般言简意赅。或许他并非讨厌自己,而是因为性格导致他原本就不善言辞?
“如此看来,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了。”
方才还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任载阳,此刻心情又变得豁然开朗。他心中自嘲,这多愁善感的毛病何时才能得以改善?
与此同时,朋友圈的界面突然跳出了一个醒目的红点,任载阳心中好奇,不由自主地点了进去,却发现原来是苏柏宁给别人的动态点了一个赞。
任载阳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失落。他随即又打开自己最近发布的那条朋友圈,仔细地查看,却发现苏柏宁并没有给自己点赞,心中的失落感愈发强烈。
第二天清晨七点四十分左右,寂静的宿舍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闹铃声打破。这铃声久久回荡,舍友们在无奈中被纷纷唤醒。
“到底是谁的闹铃?既然不打算起床,何必吵醒大家?”振哥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未消的火药味,显然还未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
“我去关掉它吧。”万家禾安抚着其他舍友,随后下床,顺着铃声走到任载阳的床边,轻轻敲了敲他的床沿。
“载阳?”万家禾试图唤醒他,然而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闹铃都叫不醒他,你还指望这样能叫醒他?”另一位舍友看不下去了,直接跳下床,一把拉开任载阳的床帘,用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背上,“喂,快醒醒,太阳都晒屁股啦!”
任载阳本能地推开舍友的手,随后缓缓关掉闹铃,又倒头继续睡。见闹铃已关,舍友便不再理会。
然而万家禾却留在原地。他心想,任载阳设置闹铃必定是因为今天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早起。于是,他再次踮起脚尖,趴在任载阳的床边,轻轻摇晃他的身体,试图叫醒他。
“你是不是早上八点有课?快起来吧,现在都快五十了。”万家禾焦急地提醒道。
任载阳先是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床收拾。
在慌乱中,万家禾留意到任载阳凌乱的头发和浓重的黑眼圈,心中不禁生疑:昨晚他熬夜了吗?这么晚不睡,究竟在忙些什么?
任载阳心里愈发期待寒假的到来,他渴望见到苏柏宁。因为对方不在身边,他总会因为各种琐事而感到焦虑。
长京的冬天几乎不会下雪,气温虽不算凛冽,却也透着几分寒意。任载阳临行前只随意披了件大衣,围了条羊绒围巾便匆匆赶往机场。
然而,当飞机在蓝城降落,他不得不在航站楼的玻璃门前驻足,从行李箱中翻出厚重的羽绒服换上,否则,他一出航站楼就会被立刻冻成冰棍。
围巾被重新裹紧后,他下意识将下巴往羊毛织物里埋了埋,随后他瑟缩着脖子,双手深深地插进口袋,微微颤抖着朝前走。正当他准备走出机场,前往出租车停靠点时,却在不远的拐角处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