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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音笔中有多条明凌海家暴谭君的录音，其中最后一条是明珏死的那天，明凌海和明珏的争吵，然后在一阵翻滚下楼梯的声音后戛然而止。

在上交给警察前，何晓诗将录音放给了蔺玉听。

“到底是随了你妈下贱的血，你妈不如何晓诗，不能替我拿下投标案，她生出来的儿子一样是个废物，连个第一都守不住，还输给了蔺谷的儿子蔺玉。”

明凌海似乎是喝醉了，他像是对面前的人做了什么动作，迫使明珏脚下动了动，发出拖鞋趿拉在地板上的声音。

“这次考试拿不回第一，你就不用回来了，我也没有你这个儿子，听到没有？”

空白的几余秒里，只有明凌海的喘息。

而后，明珏冷静地开口，“如果我的第一，是通过蔺玉蹉跎他的人生拿到的，这个第一不要也罢。”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吗，你打我发泄，不仅是因为我没有考过蔺玉，而是你一直知道，蔺玉真心把我当朋友，你只是在利用他的同情和愧疚，好让他永远把第一捧到我的面前！”

明珏平静的话语，却让听的人听出他从眼角滑落的泪来，“你每次打我，打手打得最狠，不是吗？”

“你——”明凌海气极，压低了嗓音，“你既然知道，就该感谢我，让你享受了这么多年压在他头上的滋味。”

明珏冷笑了声，“以后再也不会了，不当你的儿子又怎样？比起你，我更希望蔺玉活得开心自在，即便……即便我和他再也做不成朋友。”

他低下去的语调又扬起，“我不如蔺玉，你也永远比不过蔺谷叔叔。”

“你胡说八道——”

明凌海彻底被激怒，他推开明珏，录音的后半段，只剩下人的肢体撞击在楼梯围栏和最后的，停留在冰凉地砖上的声音。

何晓诗一手拿着录音，一手捂着嘴巴，已经泣不成声，泪水滑过指缝，沿着下巴，滴落在蔺玉的手背。

蔺玉的手指抽动了动。

何晓诗立刻用手掌左右摸开眼泪，关掉录音，“你听到了吗？明珏的死，是明凌海一手造成的，明珏也说，他希望你开心地活着，你快醒过来，亲眼看着明凌海这个人渣受到惩罚，好不好？”

她拿起蔺玉的手，低下头，让他的手贴上她的脸颊，“蔺玉，醒过来吧，我们都在等着你。”

蔺谷把录音笔和明凌海意图杀害蔺玉的监控一同上交给了警察局，

明凌海因此进了监狱。

林鱼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是在晚自习下课回到宿舍，何晓诗给她发了信息——明凌海已经抓到，他已承认失手杀死明珏的罪行，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至于中间曲折过程，何晓诗一字没提，林鱼也没问。

她最近忙着高考前的最后一次三模，据班主任说，根据往年的经验，三模的题型和难度和高考是最接近的一次，所以她必须认真对待。

不过明珏的事尘埃落定，蔺玉他，应该会从那座篮球场铸造的牢笼里，慢慢走出来的吧？

这是不是意味着，蔺玉快要醒过来了……

晚风溜进寝室，吹过林鱼的眉眼，她静下心来，继续写试卷。

夜里，是梦。

篮球场，天空和草地一如平凡的高中日子里宁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两个少年坐在篮球场地上，一个白发，一个黑发，白发后仰着手撑在地面，仰头看天，黑发双手围在膝盖前，一同擡着头。

他们的中间一个黑色录音笔，外放着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声音。

先是风声，风吹过蒲苇丛，白鹭从天空低飞而过，后是海声，海浪层层扑到砾石上，海鸥成群掠过海面。

“网上说白噪声有助于睡眠，怎么样？你听了有没有想要睡觉的感觉？”蔺玉问明珏。

明珏低笑一声，“你周末消失两天，就是去弄这个东西了？”

“这可是我亲自跑了几个地方给你录的。”蔺玉下巴点一下录音笔，“呐，送你了。”

明珏拾起录音笔，左右研究了下，他找到侧边的按钮，“是按这个录音吗？”

蔺玉侧过脸瞥了眼，“嗯。”

明珏按下按钮，嘴唇对到录音笔边上，“蔺玉，”

“嗯？”蔺玉以为明珏叫他。

“谢谢你。”明珏还是对录音笔说话，眼睛却看向蔺玉，“我希望你以后就和这水边的风一样，活得自由，快乐。”

录制结束，明珏松开按钮，周围的场景渐渐地虚化，篮球场的铁丝网一点点地消失，眨眼间，两人坐在了浪花碰不到的沙石滩上。

“即使这世界，已经没有了我。”

明珏温柔笑着，海浪卷走他的话音，他的灵魂也从这一刻开始变得透明。

蔺玉盯着他，直到那抹笑容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他又看见了坐在身边的人。

林鱼转过头，她望着蔺玉笑，“蔺玉，无论怎么想，你好像……也成为不了我的师兄了，你说是不是，霁云？”

她的眼睛宛如海里月天上星，让人挪不开眼，蔺玉懵懂看着她，白发在看不见的角落里褪色，手背上的疤痕也越来越浅。

“不过我上大学以后可能会去奶茶店兼职，你要是来找我的话，奶茶我给你打……七折？五折？”

林鱼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免费请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