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纳兰晟整个人都麻木了,他仔细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会被这对姐弟拉上船。
原本萧胭将他拉来南州，只让他做些卜算的事，在哪儿卜不是卜,他自然答应跟了过来,结果没几日萧胭就拉他上战场，那几日他吐的昏天黑地。
后来萧胭离去，让江照林来填坑，说此间邪魔已伏诛,只剩些收尾工作，让他帮衬着江照林一些，他想着收尾总不会出问题了吧，留下就留下吧,结果没想到又搞出这么一件大事。
手下传来讯息说云舟已备好,立刻就能出发,纳兰晟按了按额角,“先停着。”
令牌闪了闪，手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应了声是。
纳兰晟又在原地站了会儿，他低头看了看地上,江照林什么都没留下，连方才右臂碎裂落在地上水晶质碎渣也消失了。
他掐了传讯，正准备离开,令牌又在疯狂闪烁,纳兰晟恼怒地冲着那边喊：“又有什么——”
那边的人惊恐大声叫喊,声音大得让纳兰晟头疼，“大营生变，家主速归！”
是了,一系列的事儿将他脑子挤得紧紧的，他现在才有空闲想起来，北面那些死了的感染者都能再站起来，活蹦乱跳跑去蚁后嘴边送吃食，那先前统一放置在一处的尸体当然也能。
纳兰晟没掐断传讯，舔了舔牙尖，将不能多吃的伤药当糖豆一样一整瓶倒进嘴里，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就飞速朝着大营方向掠去。
“萧胭，你之后不给我点补偿都说不过去了......”
其实萧胭那边的状况也不太好，她一进入落霞山地界，就感受到了一股针对自己的强烈的恶意。
但从表面来看，落霞山似乎与从前没什么两样，这里种满了凤凰木，整个落霞山一年到头漫山遍野都被火红的凤凰花覆盖，像极了霞光铺满地，落霞山也因此得名。
此时山门空无一人，萧胭直接朝着楚明秀的住处走去，在楚明秀院子的门口，她见到了到达落霞山以来的第一个人，那是楚明秀的独子，名唤楚曦。
楚曦坐在院门前的秋千上，摇摇晃晃的，嘴里哼着萧胭没听过的歌，用着平淡的语调和声音，听着像是民间小调，这副画面倒是非常童趣，前提是忽略楚曦现在非人的样貌。
如果江照林在这里立马就能认出，楚曦现在的模样就跟他曾经的幻境中见到的落霞山众弟子一样，生着禽鸟的爪子，动物的蹄子，头上笼罩着黑雾，也就是楚曦头上的黑雾还不算太浓，能隐约看清他的样貌。
“楚曦。”萧胭叫他。
楚曦好像刚回过神一般，嘴里停止了哼唱，原本平平的声音突然转了个调，声音抑扬顿挫，像是大人在装小孩儿一样充满怪异，“萧姐姐，你来啦！”
他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走向萧胭，在五尺开外被萧胭拦住。
萧胭的剑锋在楚曦脚边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你父亲呢？”
楚曦停住了脚步，站在沟壑前，看看萧胭，又低头看看自己不知属于什么东西的蹄子，他背在背后的手绞紧了手指，不知所措。
“父亲......”楚曦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继续说“父亲......父亲说——”
他猛地往前一跃，一脸乖巧的笑，尖锐的爪子却专往萧胭的喉咙抓，“父亲在里面等你呢！”
萧胭后撤一步，随手就将楚曦的双爪斩下，四周的草木疯长，将楚曦的仅剩的两只蹄子紧紧缠住。
“你父亲曾说你身体不好，不适合他那样大开大合的身法，所以你的身法还是我教的，就连院子周围的灵植，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我带着你种下的。”
楚曦挥舞着血流如注的手臂，双蹄被草缠住，让他想下跪求饶都不能轻易做到，于是他将自己双腿的骨骼自小腿处折断，成功让膝盖抵在了地上。
“萧姐姐，放过我吧，我都是被逼的！”楚曦的声音哀切，眼泪汇聚到下巴处，滴落到衣衫上才被萧胭看到，“求你了萧姐姐，都是父亲让我这么做的，你帮帮我，你去杀了他，杀了——呃......”
他哭求的声音戛然而止，萧胭抖落剑锋上的血，越过他的尸体往院里走去。
推开院门，楚明秀就在院中的树下坐着，他衣着干净，全身上下也没有任何异变，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正常修士，但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却让萧胭感到强烈的不安。
“我就知道你会来。”楚明秀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萧胭。
萧胭不接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也被感染了？”
楚明秀：“是。”
萧胭说：“我将楚曦杀了。”
楚明秀愣了一下，心里却没什么感觉，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只是平淡地说了三个字：“那很好。”
萧胭紧紧盯着他：“他是你的独子。”
“你帮他得了解脱，那很好。”楚明秀微微一笑：“刚开始时，我下不了手，待我能下手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如今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小忙。那很好。”
萧胭握剑的手越收越紧，渊湛剑柄的纹路将她的手心硌的生疼。
起风了，落霞山各处传来不一的嘶叫声，将这方不大的小院团团围住，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氛围紧张起来。
萧胭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楚明秀再次开口，于是她直接问道：“落霞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的错，是我将邪魔带进了落霞山。”楚明秀抬头往院门外望了一眼，那些扰人的声音就停止了，“我应该想到的，现在这世道不太好，哪儿能在落霞山不远处就恰好有一个险些被邪魔残害的孩童需要我的帮助呢。”
“我太心急了，一想到召召不太好，我就......谁知我第一个害的就是召召。”
院中又沉寂了一会儿。
“你走吧，它快要出来了。”楚明秀按了按心脏的位置，说：“是我害了那些弟子，你剑下有一个召召就够了。落霞山是我的家，你走后我会将落霞山封存，就让他们继续活在幻境中吧。”
萧胭却拔剑直指向他：“你错了，我会将这里终结，包括你。”
楚明秀笑了，不同于先前平淡的笑，这次他笑得非常肆意，他的眼眶周围迅速泛起青黑色，头发疯长，如同被吸干了营养的干枯杂草一般，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萧胭，“这死老头就是话多，要让我来，你都走不到我跟前就会直接被撕碎了。”
楚明秀是出了名的俊美，即使有个生母不明的儿子，也不耽误有女修爱慕他，显然远不是它嘴里“死老头”的模样。
萧胭下腰躲过了一刀，纠正道：“他不是老头，你也杀不了我。”
放在平时，楚明秀与萧胭，一个耍刀，一个使剑，不相上下，他们打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以平局告终，如此反反复复多次下来，楚明秀清楚她的剑招，她也知晓楚明秀的刀法，再打已没有太大的意义。
所以萧胭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地跟楚明秀打一场了。
楚明秀的刀架住萧胭劈下去的剑，嘴里溢出奇怪的哨声，萧胭尚没有反应过来，就差点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利爪捅了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