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县长的质问,陆摇的反驳
这日,陆摇正在镇里部署下一步工作,接到了县长韩飞扬秘书的电话,语气严肃地要求他“立即到县城一趟,县长有重要事情询问”。
陆摇心中了然,这必然是冲着他带队查封天北矿业的事情来的。他没有耽搁,放下手头工作,驱车赶往县城。
抵达县政府大楼,韩飞扬的秘书已在大厅等候,面色不悦。
他快步迎上来,语气带着提醒和一丝责备:“陆镇长,你这次搞的动静……可太大了!事前既无请示,事后也没及时详细报告!搞得县里非常被动!韩县长很不高兴,火气很大!你等下进去……做好被骂的思想准备吧!”
陆摇深知自己的行动打了县里某些人一个措手不及,得罪人是必然的。但他对此早有预料,也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他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谢谢提醒,我心里有数。”
不过是挨几句训斥,“些许风霜罢了”,相比起他决心要做的那些事,这点压力不值一提。
在秘书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陆摇被带到了县长办公室门口。
“报告!”陆摇推门进去,态度依旧保持着下级对上级应有的恭敬,“韩县长,你找我?”
韩飞扬正背着手站在窗边,闻声转过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本想劈头盖脸将陆摇训斥一番,给他个下马威。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陆摇身上时,看到这个年轻镇长身姿挺拔,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畏惧或谄媚,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联想到陆摇此前在市里的‘丰功伟绩’、在镇上搞方案搞调研、直至雷霆行动查处天北矿业的所作所为,韩飞扬忽然意识到,这个年轻人绝非那种能被轻易“吓唬”住的角色。想给陆摇扣大帽子“上纲上线”,只怕没那么容易。
韩飞扬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陆摇同志,坐吧。把你最近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详细汇报一下。”
陆摇依言坐下,没有半分迟疑,立刻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地开始汇报:
“韩县长,我近期主要精力放在深入新竹镇各村的实地调研上。重点走访了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区域,实地察看了村民房屋损毁、农田受淹、基础设施破坏等情况,并与大量受灾群众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
他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中拿出厚厚一叠资料和统计表,内容翔实到令人惊讶,涵盖了全镇人口结构、劳动力分布、经济来源、灾后损失评估、各年龄段受教育程度、医保社保参保率等林林总总。汇报内容逻辑严密,既有对现实困境的深刻剖析,也隐约透露出解决路径的思考。
韩飞扬听着,心中暗暗吃惊。他没想到陆摇能拿出如此细致入微的基层数据,其中很多东西他作为县长都未必完全掌握。
他想质疑几个数据,但陆摇言之凿凿,且列举了走访的具体户数和地点,他一时间竟无法反驳也无法否定,只能耐着性子听完。
陆摇汇报了约莫二十多分钟,最后说道:“……基于以上调研情况,结合本地实际,我认为新竹镇的长远发展亟需上级政策指导和资金支持,特别是针对灾后重建和新农村建设领域。汇报完毕。”
韩飞扬沉默了片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在消化信息,但更多的,是在寻找发难的突破口。
他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锁定陆摇,语气陡然转冷:“陆镇长,你汇报了这么多基层情况,那关于‘天北矿业’的事情,你难道就没什么要主动向县里汇报的吗?这么大的行动,你打算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略过?”
陆摇迎着韩飞扬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韩县长,关于天北矿业新竹镇开采点的情况,我们是在接到实名举报,掌握了确凿证据后,依据职责权限,依法对现场实施紧急控制,人赃并获,查获其非法盗采、逃税漏税等多项重大违法事实。案件经过以及主要证据,均已按要求移交给县局处理。至于后续调查审理进展,由县局负责,我尚未接到正式回函。也许案件性质涉及保密规定,或者调查还在深入,确实没必要也轮不到向我这个镇长单独汇报吧?”
韩飞扬被他这番“滴水不漏”的回答顶得气息一窒,怒气再次上涌,声音提高了些,终于亮出了问责的底牌:“我问的是谁给你的权力?谁批准你擅自行动?!你动手前为什么不向县委县政府汇报?为什么不跟苏县长沟通?!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是不是觉得没人管得了你了?!”
面对县长的盛怒质问,陆摇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腰背,声音也拔高了一度。
“韩县长!”
他的一声称呼,仿佛一记清晰的警告,打断了韩飞扬的怒斥。
“如果是遵循你强调的组织规定和层级汇报,那天北矿业这种肆无忌惮的违法行为,能如此顺利地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存在这么多年吗?!那场吞噬了那么多条人命的新竹镇泥石流惨剧,有没有可能就不会发生?!”
他死死盯着脸色骤变的韩飞扬:“韩县长,你是一县之长!在这片区域内发生的一切,无论是违法乱纪的滋生蔓延,还是重大安全事故的人祸因素,你是不是都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和监察责任?!”
陆摇深吸一口气,不给韩飞扬喘息和辩驳的机会:
“韩县长,你现在与其在这里问责我代理镇长做了什么,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假如市委市政府,或者省里的领导亲自垂询新竹镇泥石流事故的根本原因、天北矿业非法盗采背后长期的监管失察问题,你作为主政一方的县长,该怎么向市里汇报?该怎么向组织交代清楚???!”
韩飞扬被陆摇这突如其来的凌厉反击和政治风险警告,震得目瞪口呆,脸色瞬间由怒红转为煞白,指着他“你……你……”了半天,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反驳。
陆摇看着韩飞扬憋屈的样子,心中的郁气似乎得到了一丝宣泄。但他知道适可而止,语气稍微缓和,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恭顺:“韩县长,说到底,你做你统揽全局的县长,我做我负责具体的代理镇长,咱们岗位不同,方法或有差异,但都是在为人民服务的轨道上履职尽责。所以,你若是对我具体执行过程中的做法有意见,尽管指出来,我虚心接受批评便是。”
他停顿了一下,不给韩飞扬调整反击的机会,直接站起了身:“韩县长,如果县里没有其他紧急的工作指示,镇里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处理,我就先回去了?”
韩飞扬被陆摇这番连消带打、软中带硬、直指要害的言辞怼得哑口无言,心中充满了愤怒、难堪以及一丝被点破恐惧的慌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摇,最终憋屈地、无力地挥了挥手,连一个“滚”字都说不出口。
“……你先回去吧!”
陆摇微微颔首,神态自若,转身离开县长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
门内,只留下脸色铁青、胸中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的韩飞扬。他知道,这场问责,他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在陆摇面前彻底落了下风。这个年轻的“代理”镇长,比他预想的要难对付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