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当断则断
从私房菜馆回到市区的公寓,陆摇感到一阵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是周旋于各方势力、应对明枪暗箭带来的心力交瘁。
加上晚上喝了些酒,他草草洗漱后,便倒在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次日清晨,陆摇醒来,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父亲陆建国。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几秒,眼神从恍惚到冰冷,没有任何回拨的欲望。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又是为了给王强筹钱赔偿的事。
还有一些未读信息,是苏倩倩发来的,邀请他“有空”去她在大龙县的别墅“坐坐,吃个便饭”。
陆摇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苏倩倩,你还在玩静观其变的把戏?秦胜暂停他职务时,她选择了沉默;如今见他似乎并未一蹶不振,又想过来示好、摸底?这种首鼠两端的态度,再次印证了她是一个不可信赖的盟友。
陆摇直接忽略了这条信息,连回复的兴趣都没有。
他起床,冲了杯浓咖啡提神,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仔细阅读了一家国内颇有影响力的政策研究期刊的用稿通知,对之前投递的一篇关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论文进行了最后的修改润色,然后重新发送给了编辑的邮箱。
更关键的是,又写一份内参报告,标题直指核心——《关于规范与提升大龙县矿业资源开发效益的若干思考》。
这份报告的内容,与秦胜大力鼓吹的“矿业平台”思路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针锋相对。
报告中,他不仅尖锐地指出了当前粗放式矿业开发的弊端,更大胆地推测并详细论证了大龙县境内,可能蕴藏着储量惊人、价值连城的战略矿产资源,强调这些资源是“国家的宝贵财富,是当地人民子孙后代的饭碗”,绝不能轻易让渡给某些利益集团,必须由国家主导,科学规划,有序开发,收益惠及于民。
这是一步险棋,堪称引狼入室。
这份内参一旦被某些层面看到,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会触怒极力推动矿业平台、企图瓜分利益的周家等势力。
周芸市长可能会对他产生极大的不满甚至训斥。
但陆摇权衡利弊,认为值得冒险。他需要借助更高层的力量来制衡秦胜乃至其背后的赵立峰副省长。
只要上面有人意识到大龙县矿藏的真正战略价值,秦胜那个只为少数人牟利的“平台”计划就难以推行。
得罪周家是未来的麻烦,但阻止秦胜是眼前的生存之战。
这份内参,未必需要公开发表,只要能被“有心人”看到,就达到了目的。
处理好这些文字工作,已是上午九点多。
陆摇匆匆吃过早餐,便出门前往市区一家高档写字楼。他约见了沈吉敏介绍的一位潜在投资商——一家实力雄厚的能源贸易公司的老总。
对方对参与新竹镇新镇建设和后续产业配套很感兴趣。陆摇虽然镇长职务被暂停,但他矿企党委书记的身份依然是洽谈合作的绝佳招牌。
两人在茶香袅袅的会客室里相谈甚欢,中午还一起用了工作餐,初步建立了良好的联系。
期间,他的手机不时震动,显示着来自大龙县和新竹镇的号码,有些是县里相关部门催促他回去“配合工作”,实为施压签字,有些是镇里干部请示工作。
陆摇态度坚决:他正在外地为矿企拓展业务,暂时无法返回,所有工作按既定计划推进,重大事项可向覃振华副书记汇报。
下午,陆摇回到公寓,刻意放慢了节奏。他泡上一壶清茶,坐在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让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
他需要这种短暂的静默,来审视全局,调整策略。
然而,这份宁静在傍晚时分被打破。他的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江州市某个公安分局。
“请问是陆摇吗?这里是城北分局。你父亲陆建国在我们这里,他报警说联系不上你,很着急。你看能不能过来一趟?”
陆摇握着电话,一阵无语和烦躁涌上心头。父亲竟然跑到派出所报警找他?
这简直是胡闹!
但他不能不管,毕竟涉及公安机关。他压下火气,平静地回答:“好的,我马上过去。”
驱车赶到分局,在休息室里,陆摇看到了满脸焦急、搓着手的父亲陆建国,以及他旁边眼神闪烁、同样一脸愁容的后妈王秀兰。
“爸,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找不到你,我只有来这里,让他们帮忙。”陆建国看到了陆摇,就似乎看到了主心骨。
“哎,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陆摇强忍着不快,先跟值班民警客气地说明了情况,然后带着父母离开了分局。
坐上陆摇的车,王秀兰忍不住四下打量,语气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陆摇,这车……是你的?”
她没想到陆摇在市区还能开上新车。
陆摇没理会她,系好安全带,直接问父亲:“爸,你这么大老远跑来市里,还闹到派出所,到底想干什么?如果还是为了王强打人赔偿的事,那我明白告诉你,我没钱,你们现在就可以买票回去了。”
父亲陆建国一脸愁苦:“小摇,话不能这么说啊。王强打人是不对,可对方开口就要那么多钱,说不给钱就让他坐牢!他好歹是你弟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见死不救?”陆摇冷笑一声,“他动手打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打了人,就该承担法律责任。没钱赔,那就去坐牢!他还年轻,进去改造几年,出来重新做人,未必是坏事!总比你们这样无底线地惯着,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强!”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弟弟!”陆建国气得脸色发白。
“我没有这样的弟弟!”陆摇斩钉截铁,“爸,你要我拿钱?我哪来的钱?”
“你想想办法,你能不能提前预支薪水,或者找你同事借一点,或者你去贷款一点。”陆建国说。
陆摇就看向王秀兰,冷声道:“这都是谁给你出的馊主意?王秀兰,你怎么不把你那点私房钱拿出来?怎么不把你那宝贝儿子买的宝马车卖了赔钱?光想着算计我是吧?”
王秀兰被陆摇冰冷的目光和直呼其名的质问吓了一跳,浑身一颤。她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陆摇和几年前那个隐忍退让的义子判若两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和压迫感。她嗫嚅着不敢说话。
陆建国抢着说:“是……是我想的办法,不关你妈的事!”
“你想的办法?”陆摇嗤笑,语气中充满了失望和嘲讽,“爸,天底下没有你这样的父亲!王强惹的祸,让他自己扛!你们把他惯成今天这样,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要么掏出你们的棺材本给他擦屁股,要么就眼睁睁看着他进去受教育!没有第三条路!”
“你就不能……不能先帮衬一点吗?算爸求你了……”陆建国几乎要哭出来,试图打感情牌。
“我拿什么帮衬?”陆摇的声音陡然提高,“家里的拆迁款几十万,我一分钱都没见到,全填了你们那个无底洞!你真以为我在外面当个镇长就发大财了?我不是你们的提款机!”